奶奶拍了拍床边，让我坐下说话。

    “快过来，让我好好地看看你……”

    奶奶的反常让我如芒在背，同时也很摸不着头脑。

    我不知她到底想耍什么花招，于是迟疑着，站在了原地。

    “奶奶，回到如今，叙旧会不会太迟了？”我冷着脸问她。

    奶奶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我知道……之前是我让你寒了心，原本，我打算用我的死，逼迫你离开胡玉卿，但此刻看来，我还是失败了……”

    我不解地问：“奶奶，胡玉卿是你亲自去找的，结果你却出尔反尔，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你能告诉我吗？”

    她思忖了一下，似做出了某种决定，无奈地叹道：“罢了，不告诉你真相，你是永远不会醒悟的！”

    奶奶挣扎着爬起身，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枯瘦的手指颤颤巍巍，力气却出奇的大。

    她刻意压低了嗓音：“胡玉卿不是胡玉卿！”

    “什么？”我怀疑我听错了，又怀疑奶奶是不是老糊涂了。

    她着急得双手都在打颤：“我的意思是……现在你身边的胡玉卿，不是真正的胡玉卿！他不是云梦谷的狐族！！！”

    什么？！

    这惊天的大瓜震惊我了。

    胡玉卿如果不是云梦谷胡家的人，那他能是谁呢？

    见我噎得说不出半个字，奶奶这才娓娓道来。

    “当年，你被纸新郎纠缠，我找了好多高人来替你化解，他们都无能为力。”

    “这个纸新郎来历不明，道行还不浅，比鬼王还厉害，我也是多方打听，才打听到了那间狐仙庙，里面供奉的是一只万年妖狐，据说是北海幽都山上的灵狐后裔，法力很是高强。”

    “后来我找人打听，这狐仙不仅是个厉害的狐妖，还是云梦谷狐族的年轻首领，想着他的本事大，道行高，背后还有一整个狐族，一定能守护你，我才求他护着你的，谁知道这狐狸居然看上了你，想要你做他的媳妇，怀上狐胎。”

    “可你是个人啊，怎么能跟一个畜生苟合，怀上孽障呢？于是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办法，寻找能与他抗衡的仙家，等你到了年纪，就请那仙家出手，替你解了这桩婚约，还你自由。”

    “而我，就是在那时遇上蛇仙的，蛇仙本事通天，就是他告诉我，这个胡玉卿根本就是个冒牌货！他压根就不是云梦谷胡家的血肉，而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妖狐。”

    我听到后，嗤之以鼻道：“人家三言两语，你就相信了？”

    “当然没有！你当你奶奶真的老糊涂了吗？”奶奶白了我一眼说道：“当时我也曾暗中调查过，发现那间狐仙庙确实有猫腻，它之前供奉的是一只黑狐，仙家牌位也不是胡玉卿，而是一个叫胡长生的狐仙。”

    “可就在我找到狐仙庙之前，这里就变了主人，从黑狐变成了白狐，胡长生变成了胡玉卿，这也太巧了吧！”

    “我当时宽慰自己，这或许只是个巧合吧！结果很快就被打脸了。”奶奶叹道，告诉我，这件事过了没多久，奶奶就去了一趟九华山拜佛。

    在那里，她遇到了一个狐仙。

    狐仙是云梦谷胡家的侍卫，因为知道了一些秘密，一直被人追杀，走投无路才躲到九华山里的。

    “那只狐狸告诉我，当年为了让假的胡玉卿名正言顺地顶替身份，进入胡家、接管胡家，胡家长辈们共同撒下了一个弥天大谎！甚至不惜把整个家族，成千上万的狐狸交到胡玉卿手里，而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奶奶越说越激动，握着我的手指就像两根铁钳，几乎要把我的骨头给捏碎。

    她说的这些，跟我了解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胡玉卿的身份。

    在我知道的故事里，胡玉卿确实是为我而来，也曾经赶走胡长生，接管了他的庙宇。

    可若说他是假的，是胡家长辈的一个阴谋，那我很不赞同！

    如果胡玉卿是假的，胡夫人为什么这么在意他的死活？

    为什么大姐、三哥、四哥、五哥、小八会不要命地支持他。

    他们的感情，可不像是假的……

    “总之，这些年，我断断续续查到了一些事，我知道口说无凭，如果有机会，你可以亲自去一趟九华山，去找到那只狐狸问问，我只是不想你被蒙在鼓里啊，孩子！”

    奶奶哭着对我说：“柳玄冥再不好，他的野心，他的目的向来都赤裸裸。不像这个胡玉卿，城府很深，心思缜密，最主要是，他来历不明，而且我感觉他的来头也不小，不然，云梦谷胡家为什么要帮他伪造身份？为什么会把家主的位置，还有天狐令交给他？”

    “如果他的存在，是为了杀你而来，那我老婆子就算拼上这条老命，也一定要护你周全！”

    奶奶憋了很久很久，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没想到她竟然一直都在为我着想。

    明知柳玄冥不是善类，也要忍耐着去求他帮忙。

    也难怪奶奶会如此执拗，原来她并不是拎不清，而是太过害怕，毕竟，能编织出这么大的阴谋针对我，她能不担心吗？

    我看她面容拧紧，紧张得都无法喘息，于是拍了拍她的手背：“奶奶，那你多虑了，胡玉卿并不想杀了我，想要杀我的人，用纸人替身替代我的人，从始至终都是暮司晨和柳玄冥，胡玉卿一直都在保护我，这个世上，没有谁比他更在意我的死活。”

    奶奶却悲伤地摇摇头：“都是假象……这只不过是他处心积虑的表象罢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改变她的想法，还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之前，奶奶查到了太多不利于胡玉卿的消息，再加上九华山的狐狸和柳玄冥一挑拨，便从心底里反感胡玉卿，看他哪哪儿都存在危险。

    毕竟，一个人担惊受怕十几年，想要转念思想，放下成见，谈何容易呢？

    “奶奶，时间会证明一切，我会用事实告诉你，我没有选错对象，胡玉卿是值得信任的人！”

    聊完后，我感觉心情畅快不少，至少，我也明白了为什么奶奶这么反对我和胡玉卿。

    至于胡玉卿是不是真正的胡玉卿，我自会调查清楚。

    离开房间，夜已深，白萌萌正在厨房里熬药，看样子已经煎好了，正在盛出来放凉。

    我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入冬后的满园萧瑟，刻意不去回想奶奶的话，而是想着今年第一场雪什么时候会落下。

    这时，一个虚影从假山后走了出来，踏着满地枯枝站定在我跟前。

    “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如此闲情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