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宾客们复杂的目光中,一位好事的夫人终于按捺不住好奇,轻声向宴忠淮问道:
“丞相大人,这婚事当真,是姐姐入祁府,妹妹进皇家吗?”
宴忠淮闻言,身形微微一滞。
他的目光在宴会厅内游离,最终落在了远处静静站立的宴霜清与宴婷婷姐妹俩身上。
今日之事,实在让他措手不及。
可事已至此,若仍旧按原来婚约……
次女为了家族名声,青灯古佛已是最好结局。
长女就算入了王府,因着此事,怕也抬不起头。何况,二皇子似乎对婷婷情意不浅……
细思之下,换亲虽惊世骇俗,却也合乎情理。
何况虽然在场之人应能猜到实情,可到底此前儿女婚约之说模糊,又牵扯皇家,想来也不敢深究。
只可惜了他这大女儿了,自幼当成凤凰教养……
宴忠淮看着宴霜清,满是失了好用棋子的可惜。面上却依旧慈和,笑着点了点头。
宴老夫人看着这乱糟糟的景象,缓缓闭上那满是浑浊的眼睛,不断思索着。
等再睁开眼时。
那双浑浊的眼眸中,已经是一片清明。
她缓缓站起身,矍铄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微微躬身:
“诸位今日莅临,老身感激不尽。只可惜宴府招待不周,让诸位看笑话了。”
众人连连摆手。
见场面平静下来,她转了个身,最终定格在长公主与二皇子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
“长公主殿下,宴家世代忠良,今日之事,实属无奈之举。”
“老身斗胆,想请长公主殿下代为向太后、皇上、皇后娘娘阐明宴家心意。”
“非宴家有意……实在此间种种均为阴差阳错。宴家幼女宴婷婷,虽年幼无知,但心性纯良,又对殿下情深一片。”
“若能得皇室垂怜,宴家定日夜叩首,不忘君恩。”
说罢,她又转向二皇子,微微欠身,以示尊重:“二皇子殿下,老身知您对婷婷的心意。此等恩典,宴家感激不尽。”
“此后,婷婷入皇家,而老身之长孙女宴霜清,则如约许配给定北侯。二女皆得好归宿,老身纵是长眠地下,也对得起逝去的夫君了。”
周姳忍不住看了宴霜清一眼。
祁母见状,一双手将宴霜清拉得更紧,倒像是一对亲母女。
周姳长叹一声,点了点头:“也罢。”
到底还是她的皇弟不惜福,又能怪谁呢?
“什么也罢?皇姐,宴老夫人,霜……宴大小姐的婚事,绝非如此!”
慌乱的男声响起,正是周珲。
周珲原本满心的得意,在宴老夫人宣布换亲的那一刻瞬间凝固。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而目光紧紧锁住宴霜清那明艳的脸庞,华贵的身姿,心中犹如被巨石击中。
宴霜清…不嫁给他了?
这…这怎么能行?!
这绝对不行!
宴霜清不应该成为他的妻子吗?
她的美丽和才情,不都是为他所准备的吗?
现在却告诉他,她要嫁给别人?
这简直是个笑话!
一时间愤怒、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周珲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黑着脸,气势汹汹,倒显出了几分皇室威严:
“霜清这般气度,怎是一般人家承受得起的!”
“何况,霜清心意如何,宴老夫人心中清楚,怎能因些许波折,横生枝节!”
虽然刚刚宴霜清自己表示不愿再入皇室,但在周珲眼里看来,这不过是小姑娘吃醋了,闹了点别扭,哄哄便是了。
眼下竟然说这婚事不作数了,这绝对不行。
他是要享齐人之福之人,现在宴霜清说不嫁了,就只有宴婷婷嫁过来,那算什么?
还不如维持原状呢!
毕竟,若是未来大局已定了,他自然可以随心所欲,若是妻子不顺心意,换了便是。
可现在,诚如亲娘王贵妃所说,他到底尚未定下储君之位,母族也不算强势。
正是夺嫡困难,需要外力的时候,自然是宴霜清这般家世、容貌、智慧、风度样样完美的妻子,更为合适!
宴婷婷这样的,可无法送他上青云!
不过,既然众人眼里宴婷婷已是他的人,他也不是个无情的,自然是要负责的!
周珲心中满是得陇望蜀,两全其美的念头,可面上愈发大义凛然。
好似他在英雄救美,仗义执言一般:
“最难消受美人恩,本皇子虽不是贪色的,但也不愿辜负了宴家两位千金的心意。”
“长幼有序,元继分明,便一正一侧,本王定会端水齐平!”
周姳闻言,秀眉微蹙,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她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珲弟,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周珲似乎并未察觉到姐姐情绪的微妙变化,依旧道:“皇姐,我自然是认真的。她二人各有千秋,我实难割舍。”
周姳脸色愈发阴沉。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她缓缓站起身,裙摆轻拂地面,走到周珲面前:
“珲弟!”
她贴着周珲的耳朵,小声警告:
“若你能说服宴家也就罢了,可你看看晏家人,哪里是同意你同娶姐妹的样子?”
“再看看那祁夫人,人家可是把传家玉镯都送给宴家大小姐了!那可是祁家主母的信物!”
“你再多说两句,信不信她真能不管不顾,穿着诰命服,去敲登闻鼓?”
“若真如此,父皇眼里,珲弟,你可知你会是个什么形象?”
周珲本来还有些不甘,可听到“主母信物”一词,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圈,眼神在宴霜清皓白手腕上的玉镯处停留了好几秒。
露出如往日一般,温文尔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