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老夫人看这闹腾不停的样子,只觉得心里头的火又窜起来了:
“成天的就知道闹,没完没了了?”
“好好的日子不过,若非要来给老身添堵,那不如别来!”
宴丞相见老母亲发怒了,也觉得很是丢人,板着脸直接对魏采岑开了腔:
“夫人,你教的好女儿啊!刚刚是这样,现在又这样,大的小的都不消停,是为夫太过宽容了吗?”
魏采岑面色一白,慌忙低头认错:
“夫君息怒,是妾身一时失言,未曾考虑周全。”
说完魏采岑,宴丞相又转头对着宴婷婷,语重心长地说:
“婷婷,你也是,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哭哭啼啼。”
“若是心里有委屈,大可以私底下说嘛,你看看,当着大家的面,当着殿下的面,你啊……”
魏采岑连忙帮忙说情:“夫君,婷婷只是心地纯了些,一时没想那么多,她也是太过在意她姐姐了,才会乱了手脚。”
说着,她拍了拍宴婷婷的手背。
宴婷婷心中也自知理亏,也懂魏采岑希望她见好就收的道理。
但她到底心有不甘,虽是止住了哭声,却还是小声嘟囔:“这不都怪姐姐……”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但在宴老夫人的严厉眼神示意下,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向四周微微欠身:
“是婷婷鲁莽了。”
祁夫人见状冷笑一声,刚准备开口,却见魏采岑向她投来一个求饶的眼神。
接着,一个小丫鬟端着个精致的木盒递给了她。
祁夫人打开看了眼,虽脸色还不算好看,但到底是闭上了嘴。
就这样,在宴丞相的极力维持下,宴席总算是勉强进行到了尾声。
随着最后一道菜被撤下,众人也陆续起身告辞,这场原本应该热闹非凡的回门宴,最终在一片微妙而压抑的氛围中草草收场。
*
宴会的喧嚣渐渐远去,马车内只剩下白嬷嬷、宴霜清和凝翠相对而坐。
白嫲嫲眉头紧锁,率先开口:“小姐啊,这魏氏送方子必然是心怀不轨,可二小姐把那助孕方子给撕了,又是何道理?”
凝翠皱着鼻子附和:“是啊,谁知道那母女俩这一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白嬷嬷有些可惜:“要是知道那助孕方子具体如何就好了。”
宴霜清闻言,目光微敛,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白嬷嬷,您别担心。我接过那方子的时候,心里就有数,已经悄悄记下了。”
“什么?都记下了?”白嬷嬷瞪大了眼睛,旋即露出欣喜的笑容,“小姐真是聪慧过人!”
“这样一来,咱们也可以从方子的情况,推敲一二。”
宴霜清微微一笑,轻启朱唇:
“覆盆子、菟丝子、茺蔚子各四分之一两、当归、枸杞子、熟地各五分之一两……”
随着她的声音在车厢内回荡,白嬷嬷听得愈发认真。
待宴霜清一字不落地背完,白嬷嬷才斟酌道:“这方子听起来确实精妙,对女子调养身子大有裨益,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哦?白嫲嫲您有何看法?”宴霜清看着白嬷嬷。
“看法谈不上,只是我这心里头啊,总有个疙瘩。”白嫲嫲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方子听起来不错,可魏氏却不像是那般好心的。”
“还有,婷婷小姐为何听了助孕二字便大动干戈?话里话外似乎还对自己有孕十分自信?这里面怕是有咱们不知道的算计。”
“我想,还是得找个信得过的名医,好好研究研究这方子才行。”
宴霜清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中闪过一抹深思。
其实她也觉得奇怪。
宴婷婷笃定自己能够有孕,让她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上辈子宴霜清这个妻子和周珲的美妾们常年无子,为此,她没少受王贵妃苛责。
京城之中,也多有传言她好妒。
可苍天见的,她有没有出手害人,她自己还不清楚吗?
何况,她身为正妃,只要愿意,这些庶子女养在她名下是名正言顺,周珲更是会乐见其成。
她对周珲也并无过多男女之间的情意,嫉妒更是无从谈起。
无奈之下,她只得努力寻来几位身段好,看着好生养的女子。
因为这类女子大多相貌大多只是中人之姿,她只能逼着周珲去宠爱她们。
历经近十年艰辛,流产早夭了不少,才得了一儿一女,可惜也不算康健。
她确信自己没问题,那群妾室们虽有几个骨子弱的,可也不至于个个身子都不利子嗣。
那自然,是周珲自己的问题。
所以,为何宴婷婷能笃定自己很快有孕?
她对这个妹妹还算了解,那语气和表情,不像是信口雌黄的样子……
马车内,光影明暗交错,映照着宴霜清沉思的脸庞。
突然,车轮一顿,车外传来侍从急促的脚步声和禀报声:“小姐,有信件送达。”
“是何人来信给小姐?”凝翠拉开车帘。
侍从双手将信件捧至凝翠面前:“是从宴府来的,徐姨娘所寄。”
宴霜清挑了挑眉:“徐姨娘啊……那便收下吧。”
侍从应声退下,凝翠接过信件,递给宴霜清。
宴霜清拆开信封,细细阅读起来,脸上逐渐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白嬷嬷见状,关切地问道:“小姐,信中说了什么?”
宴霜清顺手将信纸递给白嬷嬷:“也没什么,感谢我的仗义执言,顺便狠狠踩了一脚继母。”
白嫲嫲接过信,仔细读了一遍,点头道:“徐姨娘竟还有这等举动,也算有心了。”
坐在一旁的凝翠也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那信中还有说别的吗?”
宴霜清一笑:“当然,感谢只是表面之意,实则重点在于提出要与我结盟……隐隐有表忠心的意思呢。”
白嬷嬷闻言,眉头微皱,思考片刻后说道:“徐姨娘此举,怕是有所图谋吧?小姐,咱们得小心应对。”
凝翠则是一脸兴奋:“哎呀,徐姨娘无非是为了府中大权,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小姐,您觉得呢?”
宴霜清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抹深邃:
“我随手挑拨两句,帮她一把倒是无关紧要,可若说结盟……”
“这徐姨娘心思不浅,与虎谋皮,倒是不可不防。”
白嬷嬷点头赞同:“小姐言之有理,只是我们需得好好筹划一番,确保万无一失。”
凝翠也收敛了笑容,认真起来:“对,我们得好好合计合计,定要把那两母女耍得团团转。”
宴霜清听着两人的话,脑筋飞快地思考着。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灵光一闪:
“凝翠,你去寻人回了徐姨娘,告诉她,若要求人,先要求己。”
“一无名分,二无子嗣……实力相近才叫结盟,现在可没看出来她的底气。”
“白嬷嬷,我记得你与温姨娘身边的林嬷嬷有旧,找个机会向她吹捧暗示一番,就说她是府上唯一男丁的生母,我身为宴家嫡长女,也希望和弟弟互利互惠。”
白嬷嬷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小姐……您这是要掀起两个姨娘之间的争斗啊!那林嬷嬷的儿子可是娶了徐姨娘的表妹的。”
“不只是他俩之间。”宴霜清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那好继母好歹也掌家这么多年,就算是被禁足,这点消息要探听到也不难。”
凝翠恍然:“是了,到时那个毒妇知道徐姨娘求子,手上又有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古怪助孕方子,肯定会忍不住下手!”
白嬷嬷点头大赞:“小姐英明!如此一来我们暗中盯着,对这方子的情况也能有些了解和防备。”
“二来徐姨娘若是因此中了她的计,按她闹腾的性子,非得闹出个天翻地覆不可!”
凝翠听了,更忍不住了:“白嬷嬷,那还等什么,您快去吧!”
白嬷嬷见宴霜清也点了点头,便先行下了马车。
等白嬷嬷退下后,宴霜清又亲手将信件撕成粉碎。
想了想,她又吩咐凝翠:“凝翠,你回府后寻个两个火盆,把这些分两份烧了。”
“是,小姐。”凝翠接过应下。
等马车内重新安静下来,不多时,马车便回到了祁府。
宴霜清踏入祁府那雕花木门,轻步走向后院,还未走进,耳边已传来孩童清脆的笑声:
“娘亲回来啦!我好想你啊!”
“母亲走了这么久一定累了,让义宝给您捶捶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