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直静坐于旁的赵老夫人缓缓开口了。
这位见多识广、德高望重的长者,有些惊叹地看着宴霜清。
她的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此乃《铁马吟》。”
有人疑惑:“《铁马吟》?”
赵老夫人目光里也是震撼,她缓缓解释道:“是啊,这是一曲尘封已久的古曲,因其韵律复杂,意境深远,故能弹奏者寥寥无几。”
她感慨道:“更难得的是,此曲乃古蜀国兵力鼎盛时,庆贺将士攻城四方,征战凯旋之作。”
“故,非心中对国有大爱者,就算技艺过关,也是无法奏出其中那股昂扬之意。”
“老身活了这么些年,以为此生应是无缘得闻此曲了。却未曾想,今日竟有幸在此闻得,还是在一女子身上,当真是三生有幸。”
赵老夫人的话音刚落。
宴会厅内顿时一片哗然。
“祁二夫人真乃神人也,竟能驾驭如此难度之曲,其琴艺之高,实乃我等望尘莫及。”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一位夫人感慨道,“宴小姐琴艺高超,能将如此磅礴之势融入琴音之中,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是啊,我仿佛看到了战场上将士们奋勇杀敌,铁马冰河入梦来的场景。”
……
而宴霜清并未理会周围的议论。
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用琴声诉说着一个又一个古老而悲壮的故事。
上辈子死后,作为阴魂飘泊在阴间时,飘到战场时,她早已看过太多生离死别,而此时正是将心中所痛化作千军万马,激起层层涟漪。
在这一刻,她仿佛已不再是单纯的弹奏者,而是那能够驾驭风云、指点江山的巾帼英雄。
而当最后一个音符缓缓消散在空气中时,宴会再次陷入了寂静。
女宾们皆是屏息凝神,沉浸在那余音绕梁的美妙之中,半晌未有人语。
就在这时,一位男宾的声音穿透墙壁——
“好个绝妙琴声!”
带着几分粗犷与激动,显然是宴霜清的琴声让他热血沸腾。
“此等技艺,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那人又说道。
“哈哈,咱们这群大老爷们儿,今日竟被一女子比了下去,真是愧煞我等啊。”
“英雄不问出处,有幸听到如此天籁之音,已是三生有幸,何必拘泥于性别身份!”另一位男宾大笑着反驳。
“不错不错!没想到一个女子,竟能弹奏出男儿般的豪迈大气,当真是难得一见的佳作!”又有一位男宾高声点评。
“可不是嘛,我听这琴声,就像是大漠里的孤烟,直愣愣地往心里钻,让人浑身顿起热血沸腾之感!”
……
一墙之外,男宾们的夸赞还在继续。
擅长古琴的礼部侍郎大臣李慕弦,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琴囊,眼神复杂。
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感慨与自愧不如:
“老夫浸淫琴道数十载,自以为已得其中三昧,今日闻此曲,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方才这位姑娘的琴艺,实乃老夫生平仅见,自愧弗如啊!”
而善诗的大臣陶文渊,手执折扇,轻摇几下,眼中闪烁着灵感的光芒,他转身对李慕弦笑道:
“李大人所言极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如此佳音,当以诗贺之。只是,我等尚不知弹奏者姓名,如何作诗以寄情呢?”
陶文渊透露出几分迫切,显然是想借宴霜清的琴声抒发胸中诗意。
赵御史大人赵鹤临见状,连忙向身旁的小厮一个眼神示意。
小厮会意过来,隔着墙高声询问;“敢问隔壁的夫人小姐,此曲为何人所奏?”
花园里,女宾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粗犷喝彩声惊得面面相觑,确实碍于礼仪,不敢回应。
而宴霜清也并未直接回应,只是隔着墙,用她那淡然而又清冷的声音,轻轻说道:
“相逢便是知己,何必识得真面。不过是浅弹一曲罢了,若能触动诸君心弦,便已足矣。”
女子声音清脆婉转。
如同山间清泉,缓缓流淌入每个人的心田。
让人不由自主地为之一震。
陶文渊隔着墙听着,脸上更是露出了释然与敬佩的笑容,高声朝着墙喊道:
“好一个‘相逢便是知己,何必识得真面’!姑娘高风亮节,言辞之间尽显大家风范,陶某今日得闻此语,实在佩服。”
他又说道:“既如此,陶某也不再强求知晓姑娘芳名,只愿他日有缘,能再闻姑娘仙音。”
此言一出,花园墙内墙外,届时议论纷纷。
女宾们是在赞叹着宴霜清琴艺高超,竟能得来男宾们的夸奖。
而男宾则是在讨论着琴声到底出自何人。
二皇子周珲,此时正坐在男宾处的正中央。
他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般。
眼神直愣愣地穿过人群,仿佛能穿透那堵墙,看到墙后抚琴的女子。
他无比清晰,方才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
宴霜清。
这样的曲子,竟然是宴霜清弹出来的?!
他心里那个震惊,跟翻江倒海似的。
以前他总觉得宴霜清嘛,就是个大方得体、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貌美身份高,做他的正妃自是合格的。
可到底,总觉得她少了点啥。
对,就是那股子灵气!
跟她那伶俐娇俏的妹妹比起来,就显得有点木讷无趣了。
可现在,这琴声,哪是木讷无趣的人啊?
这分明就是个内藏锦绣、不愿轻易显露的琴艺高手嘛!
周珲心里那个悔啊!
就像被猫爪子挠了一样,痒痒的,又有点疼。
若是他早知道宴霜清有如此才华,他又怎会被宴婷婷蒙蔽?
这胸怀锦绣之人,只他一人得见……谁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呢?
可恶,这宴霜清也是的,太低调了些吧!也不知道他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他又想起当初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把宴霜清娶回宫中,反而娶了她的妹妹宴婷婷,现在想来,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想到这里,周珲便一点儿也坐不住了。
他轻轻抬手,对身旁的一位侍卫招了招,那侍卫见状,立刻躬身靠近。
“你,去寻个机会,以探望继妹为由,向宴霜清传递我的消息。”周珲的声音低沉而急切,“就说我,有要事需与她亲谈,望她能抽空一见。”
侍卫闻言,虽感意外,却也迅速领会了主子的意图,躬身应道:
“是,殿下。属下即刻去办。”
不一会儿,侍卫便悄悄离席,穿梭于花园之间,而周珲,则是坐立不安,时而望向花园入口,时而轻抚手中酒杯,心中复杂。
另一边,宴霜清刚刚从古琴旁走下,被众夫人小姐簇拥着,正欲寻个借口离开。
忽而,一位丫鬟匆匆而来,附在宴霜清耳边低语了几句。
宴霜清闻言,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
“继妹……二皇子殿下……”
从丫鬟的只言片语,能捕捉到这几个字。
宴霜清侧耳聆听着丫鬟的话,蹙着眉暗自思量:
这周珲,又想搞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