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蓝听见宴霜清的问话,单膝跪地,行了个隐卫特有的抱拳礼:“主上,主母,铃蓝刚刚便是去办此事。铃蓝已通知了老夫人和小少爷们。”
“好好好,铃蓝,快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宴霜清闻言,心中稍安,却又忍不住问道:“母亲可好?几个孩子们有没有被吓到?”
铃蓝一板一眼地回道:“主母放心,一切正常。老夫人身体也无大碍,几个小少爷精神很好。”
“铃蓝已令人分头将他们送回了各自的房间里。几个孩子本想过来找您,但被嫲嫲们劝住了,说是您此刻需要静养,不宜打扰。”
宴霜清闻言,心里终于暖了起来。
她轻轻松了口气,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有你们在,我真是省心不少。”
“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事。”铃蓝答道,声音干脆利落。
而松了一口气后的宴霜清,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
刚刚生产完的疲惫感如潮水般袭来。
她的脸色本就苍白,此刻更是显得格外憔悴,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然而,即便如此,她仍旧强撑着精神,对站在一旁的祁泽霆笑道:
“好在夫君你刚好赶上了,要是再晚一点,恐怕就得劳烦夫君使出飞毛腿,把母亲和孩子们从天边追回来了。”
即使声音已经很是虚弱,宴霜清还是有意把话说得轻松些,似乎想以此冲淡祁泽霆内心的担忧和悲伤。
祁泽霆当然明白妻子的一番好意。
可也因此,他心中更是如同被千万根针同时刺痛,一种难以言喻的愧疚与心疼瞬间涌上心头:
他亏欠她太多了。
他一直在战场上拼杀,却忽略了家中需要他保护的妻子。
新婚刚过一两日,便早早地上了战场,还让怀着他骨血的妻子,为了祁家的老老小小,和家中的大小事务操心……
甚至连现在,刚生产完最虚弱的时刻,还得强撑着身子筹谋……
他何德何能,娶来这般好的她?
难不成,他上辈子烧了高香,或是做了什么开天辟地的大功德,才有这般幸运?!
祁泽霆心中感念万千,一把接过铃蓝递来的手帕。
他用力地擦拭着脸庞与双手上的血污,都快把皮给搓掉了。
等血污清理得差不多了,他才一把扔下满是脏污的帕子,又拿了个新的,才上前几步跪在宴霜清的榻前。
“啪——”
膝盖与地面的撞击声在宁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宴霜清一惊:“夫君,若是想和我说话,大可坐着小凳,或是榻边,实在不必这般委屈自己!”
她刚想唤人把小凳搬来,却看见祁泽霆冲她摇了摇头:
“——清儿,不必了。这个姿势正好。”
正好?
这有什么正好的?
宴霜清有些迷惑,却看见祁泽霆伸出手,拿着帕子为她擦汗。
那双在战场上磨砺出老茧,舞刀弄剑的大手,此刻却变得异常温柔,力道轻柔到近乎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拂去她额上的细汗。
这位冷面侯爷向来冷静的眼里满是动容,带着仿佛能将人溺毙的疼惜。
宴霜清被这样看着,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也对,比起坐在床边,或者小凳子,自然是半跪在旁边的姿势,最容易帮她擦汗……
她有些无奈于对方的执着,心里却隐隐地泛着甜意。
“清儿,对不起,我回来得太晚了。”祁泽霆郑重地道歉,语气里满是自责,“我不该让你承受这么多,更不该让你在生产之时还为我担心。”
“身为将士,守护边疆安宁乃天职,可身为人夫,我却是对你多有忽略。”
他轻轻抚摸着宴霜清的脸庞,眼中满是柔情:“我不该让你一个人面对生产的恐惧与痛苦,更不该让你在生产后还要为家中的大小事务操心。”
“清儿,你才貌双全,人品更是贵重,本该寻个温柔体贴的夫君,过上琴瑟和鸣的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我承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和艰辛。”
祁泽霆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也有些哽咽:
“清儿,刚刚我还以为,我犯下了这么多过错,却已经没有了弥补的机会……还好……还好……”
他一连说了好多句“还好”,语气中的庆幸和珍惜溢于言表。
那眼眶湿润的模样,与平日里那个在战场上挥斥方遒、运筹帷幄的定北侯截然不同。
宴霜清听得也忍不住眼眶微红。
她轻轻摇头,眼中满是理解与包容:
“夫君,你是为了家国征战,为了给我们一个安宁的生活。你在外辛苦了,我知道的。”
她的话语温柔而坚定,仿佛能抚平祁泽霆心中的所有伤痕:
“我们是一体的,你能回来,都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你不需要说对不起,只要你我心意相通,就足够了。”
宴霜清抓着他的手,安慰着祁泽霆:“夫君,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全家团圆,这便足够了。”
她看祁泽霆满眼血丝,眼下乌黑的样子,知道祁泽霆这几日一定是快马加鞭回来的,有些关心地补充问道:“泽霆,你一路奔波也很是辛苦了。我这里都还好,不若你……先去休息一下?”
“团圆,是啊,一家团圆便是最好……清儿,没事,我还不累。”
祁泽霆反手握住宴霜清的手,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手还很是冰凉,是否……伤了身子?”
他一改往日沉默是金的样子,变得甚至有些絮絮叨叨:
“我在前线问了军医,说有孕之人最忌讳寒凉,还需进补些温热养气血的肉食才好。”
“还有,保暖也是要紧的,我房里还有张去年打来的白狐裘,还算温暖顺滑,拿来铺床正好!“
“另外……”
宴霜清被念叨得很是无措,忍不住开口:
“泽霆,你放心,我真的无事,就是刚生产完,有些虚弱罢了。”
在相公面前谈及生产,饶是宴霜清两世为人,脸上也不禁带了些红晕。
见对方还有些誓不罢休得样子,宴霜清有些无奈,笑着转移话题:“对了,刚刚只顾着和你说话,我都忘了。泽霆,你……要不要见见孩子?”
孩子?
祁泽霆当场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