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晚棠到楼下时,刚好看到正指点佣人收尾的岑清。
白洛南一下楼便不知所踪,岑清一个人的身影难免有些落寞。
这次订婚宴从头至尾都透着两个字。
荒唐。
白洛南身为这场宴会的主角,除了贡献了点谈资,整个活动中存在感低得仿佛不存在。
订婚是大事,更何况是季家这样的人家。
但季家最高位的掌权人,岑清的亲外公却没有出场。
这也都罢了。
堂堂玖岳唯一女丁订婚,不选择玖岳或白家的酒店,而是在自家庄园,让岑清这个准新娘自己自由发挥。
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儿戏。
黎晚棠叫住看到她便想躲开的岑清。
“岑清,有空和我聊聊么?”
岑清顿住脚步,缓缓回头,眼里有些许尴尬和紧张。
二人来到之前顾玉禾待的包厢里。
窗户被佣人打开,外面依旧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冷气吹进来,岑清让佣人给她拿来披肩。
“黎老师,您想和我说什么?”
她小心翼翼问道。
黎晚棠看向她的手。
一枚纽扣大小的蓝钻戒指箍在她中指上,闪烁着耀眼刺目的光芒。
“戒指紧了。”
黎晚棠轻声提醒。
岑清看向手指,略有些不适地转了下戒指,却没有摘下。
黎晚棠移开目光。
外面宾客三三两两离开,眼神比脚步更活络。
如果季云升或者顾玉禾不出手,这场宴会势必会成为这些权贵圈里一整个月的笑话。
“岑老爷子很心疼你,刚刚在楼上时,脸色都还不算好看呢。”
她轻声道。
至于为什么不好看,岑清自然门清。
她脸色难看下来,却只是坐在原地,将编得精致的公主头垂得低低的。
“黎老师,我刚刚只是听我二舅舅的……”
她咬唇欲泣。
黎晚棠看她这样,也懒得再跟她兜圈子。
“你二舅舅留我是其次,我想问的,是黎书瑶。”
岑清低着的眸猛然抬起。
“这宴会是你外公让你自己主持操办的,虽说你是头一次,但是应该也不至于让黎书瑶这么个煞风景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出现而不知情吧?”
岑清看着她,不怎么会透露情绪的大直径美瞳都隐隐有些抖。
“黎,黎老师……”
黎晚棠看了眼她这不知所措的样子。
一开始只觉得她可怜,但次数多了,就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最蠢的。
岑清最终缴械投降。
“对不起黎老师,我真的不想,但我们抓到她后,她跪下来向我保证,她只想再在这儿待一会儿,就一会儿,然后就会彻底离开白洛南。
我和他虽说是商业联姻,但这是我外公亲自点头的,如果我不好好去维护这段关系,以后我在家中的处境会更加困难。
对不起,黎老师,真的对不起……”
她上前拉着黎晚棠手臂乞求。
“我求求你,你不要告诉我二舅舅,不然我就死定了!都怪那个黎书瑶,她只说她想再看看白洛南,我以为就这么简单,谁知道她是想算计你,还让裴丽珍找你上楼……”
她哭得涕泪横流,黎晚棠只觉可笑。
她们姐妹俩的关系,基本上会上网的人都知道。
黎书瑶留在这里的真正目的,怕是是个长脑子的人都知道。
岑清到底是真单纯还是假不知情,都很令人无语。
“说到底,你我本来也算不得什么朋友,你想保全自己,也很正常。”
她站起身,看向岑清,目光是少有的冷冽。
“不过以后,你自己多保重,再有这样算计到我头上的事,我不介意让你的处境更困难。”
岑清闻言深吸一口气。
黎晚棠不再多说,将披肩脱下,径直走出去。
荣欢含着棒棒糖,瞟了一眼哭得不能自已的岑清。
转身把自己的棒球服外套脱下来披到了黎晚棠裸露的身上。
黎晚棠默默走着,察觉到肩上有暖意,恍然向荣欢称谢。
二人来到车库。
黎晚棠先进了车。
荣欢则拿了买药时顺手买的水杯,去了不远处的茶房,给黎晚棠接了杯热水。
刚一出门准备回车库时,恰好看到阿昌开着车从里面出来。
被白承远狠嘬了几口的阿昌面色如常,他看到荣欢伸手降下车窗,眼里情绪莫名。
“心疼了?”
荣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关你什么事?”
阿昌目含警告:“二爷做什么事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旁边突然出现一辆车和他停成一线。
“荣欢,上车,我们先回琴行一趟,晚点再回去。”
后半句自然是跟阿昌说的。
阿昌点头,目送奔驰离开。
一路上,黎晚棠都没什么话。
车子最终停在琴行门口。
黎晚棠解开安全带,坐在副驾的荣欢眼里带着不忍。
“阿棠,你……”
她不是个会安慰人的性子,讷讷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拿出买好的红糖,撕开一包倒进了水杯里。
黎晚棠接过水,仿佛看透她脑中所想。
“你也看到了,我在这里,除了莲姨和你,就没可相信的人了,以后,你可不能背叛我,不然我会疯掉的。”
她开着玩笑。
荣欢一滞,好半天才承诺出一句。
“绝对不会的,不然我不得好死。”
“好端端的,突然立那么毒的誓做什么!”
黎晚棠急忙捂住她的嘴,让她呸呸两声,才下车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她房间里,放着那天和莲姨一起买的手机。
她先洗了澡,换了身衣服,然后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打开手机,给里面唯一一个号码发了信息。
[方便接听电话吗?]
那边很快回信。
[方便。]
她打去电话。
那边季云安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润动听。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季云安一下子就急了。
“你说你不跟我一起回去了?”
黎晚棠嗯了声。
季云安顿了顿。
“是因为我妈刚刚——”
黎晚棠打断他:“不光是,我想了想,我也知道阿元哥哥肯这么帮我的意思,但我真的没这个想法。”
季云升是个心思诡谲,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她不想连累到他。
季云安顿了顿,一下子便猜出了她的想法。
在狠和疯这个赛道上,季云升所向披靡,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你的信息我查过了,只要你想出境,就必定会惊动海关,他不发话,你一辈子也难出新罗,只有我能神不知鬼不觉带你走。
若华国无牵无挂,只是你一人还好,那叶婆婆呢?还有边爷爷,他好像身体更差些吧,你确定你要在新罗一直耗着,直到他们两个死了,你也见不到他们最后一面吗?”
这话太扎心,黎晚棠又沉默了。
季云安继续道:“我知道你怕连累我,可是他是我哥,我们上面还有个爸,只要老爷子还在,他就算再恨我,也绝对不敢真的对我下杀手。”
他又保证道。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你不要有心理负担,除了我喜欢你,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黎晚棠眸光闪了闪。
季云安的话句句说到了她心里,她没理由拒绝。
刚要开口,就听到季云安那边有保镖急急忙忙过来找他。
她还以为是她把顾玉禾私人号码给白承远的事。
但是仔细一听,才听到什么死了,巨骨舌鱼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