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距离有多远?
按照裴越习惯的度量衡计算,大抵是接近五千米,以骑兵全力冲刺的速度,这段路程只需要八分钟以内便可抵达。
如果不是裴越时刻保持警惕,抵达临清县城后从各队中抽出五个游哨小组,在各个方向外出二十里戒备,恐怕等敌人出现后他们才能发现。
“确定是敌人?”裴越严肃地问道。
“卑下目测对方至少有上千人,来势甚急,而且服饰兵器五花八门,绝对不是大梁的骑兵。”游哨快速答道。
“突击阵型如何?”裴越又问道。
游哨回道:“勉强维持,不算严整。”
“应该是东庆府的马匪。”裴越立刻有了判断。
莫青云脸色非常难看,此时城外还有两千多百姓,仓促之间如何能全部回城?
“请问爵爷,现在该怎么办?”他满面担忧地问道。
裴越依旧没有理他,看了一眼面色茫然的严临川,总觉得这些青玉山的马匪来得太巧了。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对邓载说道:“你们护送严老大人和莫县令回城,还有地上这两个一并带回去。”
“是!”
邓载没有任何迟疑,朝身后一挥手,亲兵们便上前两人一个架起严临川和莫青云,以及地上的严时乔和严东楼,头也不回地快步奔向临清县城的东门。
“裴爵爷,难道你想走?就算你是钦差,此地无人能命令你,可你怎能舍弃城外的这些百姓!马匪很快就到了,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啊!”莫青云用尽全身力气咆哮着,额头上的青筋都已经爆起。
他根本无法挣脱开裴越的亲兵,只能不断重复这些话。
很显然,他以为裴越想跑,只不过不想担上严临川被马匪踩死的责任,至于他自己被抬着走,多半也是看在京都那位执政的份上。
莫青云越想越愤怒,扯着嗓子骂道:“裴越,你这个懦夫!懦夫!懦夫!”
如羔羊一般蹲坐在地上的士子和百姓们在听到本县知县的话后,顿时引发充满恐慌的骚乱。
裴越没有回应莫青云的指责,转头冷眼看着俞铮道:“你带着本部士卒,立刻带着这些百姓回城,没有本爵的命令,你要是敢打开城门放马匪入城,我杀你全家!”
俞铮愣住,刚要开口问一句钦差的打算,裴越便呵斥道:“快点去办,不然我现在就宰了你!”
“是是是,末将这就去!”看着裴越寒冰一般的脸色,俞铮不敢再废话,拼命跑过去招呼属下。
裴越看了一眼他慢腾腾的背影,心中怒火更甚,回身道:“韦睿!”
“在!”一名面相清癯的年轻人朗声应道,其人神色从容颇似儒生,如今是裴越手下第一队哨官。
“带着你的人去帮俞铮那个废物,尽快将百姓们送进城。入城之后,传我将令,由你负责城防,邓载负责城内安定,若有冲突皆由你最终定夺。”
“是。”
韦睿拱手一礼,然后步伐沉稳地走到自己的坐骑旁,丝毫不见慌乱。
裴越转身看着剩下的四名哨官,众人立即异口同声道:“请爵爷下令。”
“一群马匪而已,紧张什么?”裴越镇静地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便发现彼此脸上的神色确实算不上轻松,被裴越这么一说,顿时尴尬地笑了起来。
马匪再强也不可能强过横断山里的那些狠人,当年他们可是一起并肩作战,那时十四岁的裴越都不紧张。
裴越微微颔首道:“放轻松些,随我迎敌。”
“遵令!”
“商羽。”
“在!”
“现在带着你的人去东北面那座山后边藏着,等烟火令发出后,你再抄了马匪的后路。”
“爵爷,卑下知道错了,但是卑下真的不怕死——”
“这是军令。”裴越淡淡说道。
商羽浑身一个激灵,不敢再争辩,连忙去招呼第三队的士卒。
裴越走向自己的坐骑,对剩下三名哨官说道:“时间紧急,消息模糊,无法制定详细妥当的作战计划。稍后你们随我去试探一下马匪的实力,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撤退。商羽的第三队既是伏兵也可殿后,绝对不能恋战,听清楚了吗?”
“是!”三人同时应下。
与此同时,城外平地上的百姓已经开始朝城门转移,但人数太多,又被方才莫青云那些话弄得人心惶惶,一时间惊慌失措,若非韦睿带着第一队维持秩序,很可能就会发生严重的踩踏事故。
“他们要走了!马匪要来了!”有人眼尖看见商羽领着百人飞速离开,剩下的士卒也在整队,不由得带着哭腔喊出来。
迎接他的是韦睿毫不留情的一马鞭,打的他满脸是血。这位看着很儒雅的军人寒声道:“老老实实进城,不想死就闭嘴!”
原本快要崩溃的队伍因为这一鞭子忽然安静下来,毕竟比起还没有出现的马匪,眼前这些精锐士卒看着更吓人。
在另一边压阵的俞铮看到这一幕,心中愈发羡慕起来。
他回首看向远处,裴越身后三百人已经列队完毕。这一刻他忽然明白这位年轻权贵想要做什么,他不禁攥紧双拳。
当最后一名百姓进入临清县城,城门缓缓关闭。
西北大地尽处,狼烟滚滚而来。
青玉山里的马匪呼啸而来,他们大呼小叫张牙舞爪,脸色兴奋难耐,仿佛等待他们的是拿不完的金银财宝和随意享受的美人。
然而临清城四门紧闭,唯有东门外的广阔平地上,静立着三百铁骑,以及位于最前面的裴越。
东面城楼上,严临川、莫青云、俞铮以及城内有名有姓的人物站成一排,看着城下标枪一般的三百骑,有人惊慌,有人担忧,有人茫然不解,也有人终于露出一丝羞愧。
邓载领着其余亲兵肃立一侧,冷漠地盯着这些人,偶尔目光转向城下,他眼中才会露出十分崇敬。
在马匪大约距离两里地时,裴越抽出长刀,随着他的动作,身后三百骑同时抽刀。
“杀!”
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裴越一勒缰绳,胯下坐骑便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电射而出。
“杀!”
三百骑紧紧相随。
从上空俯瞰而去,一边足有两千多人,皆是精通马术的悍匪,声势浩大如巨浪席卷而来。
另一边则是保持紧密阵型的三百余人。他们沉默地冲锋,伏在马背上,眼神坚毅,隐隐透出嗜血的狂热。
马匪们没有弓箭,裴越的骑兵随身带着箭囊,只是他却没有下令放箭。
他就像一个什么都不懂得新丁,凭着不怕死的勇气,领着三百骑一头撞了上去。
已经退回到马匪队伍中间的陈猛即便带着面具,此刻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果不其然,两年多过去你还是那个嚣张鲁莽的蠢货,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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