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芝兰玉树夺席之才
作者:鑫若清风芳花嫣然   日映宫墙柳色寒最新章节     
    “......中贵人请说......只此处,虽本使府邸,无有本使吩咐,闲杂人等不敢近前窥探窃听,然,若中贵人有需,本使愿引中贵人去本使书房之内......”箫寒涯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失态了,但尚未放下戒心,于是只语气略有缓和。

    “就不劳指挥使大人再多费周章了,杂家承情了!此处才是绝好的紧,”吕溱正色回应道,再提醒着箫寒涯,“杂家在此处,与指挥使大人闲话一二,等着指挥使大人的赏钱,岂不是,更能令人信服,指挥使大人睿智周全、心底无私么?那杂家,在世人眼中,不也亦可谓是,规行矩步、行止端正么?”

    箫寒涯闻言,心境豁然开朗。诚心诚意的给吕溱赔罪礼:“中贵人,方才的确是本使失态了!给中贵人道个不是!”

    “指挥使大人胸怀坦荡,一番心思呢,杂家也自然是看得明白。否则,杂家又何苦非得巴巴的,在宫里头使了银子和手段,要跑这一趟平凉城的差使呢!”吕溱见状,更是把话挑的明白。顿了一顿,吕溱便接着前话,继续说了下去:“此番,官家诏令指挥使大人回京,杂家也难以琢磨心思,更是不得而知,其意欲何为。然官家传了翰林官来拟书此诏时,官家并无有怒气,或是不妥之处。杂家因此揣测,诏令指挥使大人返京,或许只是,因着城门失火,这才殃及池鱼之故罢了。然个中还有何玄机,就请恕杂家愚钝,未能领悟参透了。杂家只近皆悉数尽告,只为,指挥使大人,足下果不负天所付与、仆所期向。如此,杂家心愿,足矣。”

    “......中贵人言之凿凿......本使心下佩服中贵人的坦言相告......只本使......仍旧是有些......不明所以......还请中贵人肯不吝赐教,为本使一解心中困惑才是。”箫寒涯忽闻吕溱最后说的那句“足下果不负天所付与、仆所期向”,知其是引用了前朝杜牧那篇《与池州李使君书》的文章,因此将自己心中的疑问,更是阐述得直白。

    如此坦荡的箫寒涯,是吕溱乐见的,心下越发欢喜了,遂对视着箫寒涯的双眼,说道:“秦王满心都是怨怼愤恨,屡次当庭冲撞官家......这些话语,实属为臣子的忤逆与大不敬了......官家到底还是,不忍定罪于他,将其杀之......”

    箫寒涯听到此处,却出乎吕溱的意料,直接插了话:“本使想请教中贵人!中贵人以为,是念其手足之情,终不忍杀之?亦或是,斧声烛影之说,由来已久,今,秦王立有多年显赫战功,暂不能杀之?”

    吕溱心内也知,箫寒涯敢如此直白的相问于自己,亦是对自己的试探之意。毕竟,此乃平凉箫府。此处仅他们二人。此番对话亦只他二人知。此间若有何不妥,亦不会轻易牵扯到他箫寒涯。

    吕溱心中不由得暗赞箫寒涯的聪明慧黠,却也实在觉得箫寒涯如此充满戒备的、欲擒故纵的问话,看似莽撞,实则阴险狡诈。一时之间,吕溱竟觉得心头,有些许的凝滞堵塞。却也不至于怀恨或是介意,便停下了话语,也不作答。

    只接着说道:“此后,官家斥责秦王的次数,于数年间,较之从前,愈发频密了......秦王也不知几时起,竟与普相勾结了,筹划着要借,官家有负金匮之盟,早日篡夺了皇位......阴谋泄露,只因阜王全心全意支持官家,这才保了江山黎民不至战乱动荡......官家罢免了秦王的开封府尹,仍令其为,西京留守......杂家动身启程来平凉城之时,秦王一脉宗室,已随其全部迁居到西京......”

    箫寒涯猜度着,吕溱怕是还有后话,只因自己适才的话语,看似有感而发,实则便是对其试探。想来吕溱也悟了,因此恐是心里有些气闷,便未曾出言。

    果然,吕溱长叹一口气后,箫寒涯听到他又对自己说道:“指挥使大人在平凉城的这几载,官家也定下了文武兼备的嫡长子承继......”

    吕溱的话,戛然而止。

    “如此,本使已然明了了......”箫寒涯亦是轻叹,继而出声言道,“本使虽掌武德司多年,外人眼中威风凛凛,实则,终究须中立自处......人心,又是这世上最不经推敲的......故而,本使亦是如履薄冰......此次,若非中贵人告知,本使此次返京,当真会因从前与秦王曾并肩作战的军中情义,加之本使这,皇室姻亲身份,难免……或会失策......更或甚,不知该当如何自处......而在官家那里,或有辞不达意时,致……糊涂应对......本使适才,对中贵人的几番试探,不过是,本使掌司多年的反应之本能,亦是与中贵人相交所必需要之行止,还望中贵人能不计前嫌!本使谢过中贵人的心意!”

    吕溱感受到箫寒涯的真诚心意,微微一笑。接着,俯下身去,恭恭敬敬的给箫寒涯行了个宫礼:“指挥使大人实在言重了!杂家昔年,待要入宫为奴之时,途经城门口,恰有惊马疾驰而来,若非指挥使大人英武果敢,出手打死了惊马,杂家恐怕,早已是那,马蹄乱践踩踏之下的,城门口,城墙之下的,一滩肉泥了......又何来杂家的今日?又怎生能与指挥使大人,再续从前缘分......杂家亦是想要苟活之人......杂家虽许是,终生都乃不堪大用之人,却也亦是要知晓,指挥使大人,既非是那蝇营狗苟的宵小鼠辈,更非是那偷奸藏滑的无胆匪类,才敢与指挥使大人推心置腹相交......杂家只求,能尽杂家所能,令指挥使大人,无论朝堂庙宇,或是庶民祖种,皆,目达耳通......而不至于,如前朝青莲居士那般,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杂家虽不敢断言,能做到,似寒康大人一般的,碧血丹心、肝胆相照,但杂家亦是,能为指挥使大人,丹成相许、沥胆披肝的......杂家此生,对指挥使大人,便是结草衔环,都无以为报......杂家又有何德何能,敢受救命恩公的一句谢呢......”

    吕溱一个大礼,反倒是把箫寒涯唬了一跳,忙侧身让过,只虚受了半礼。待听完吕溱的这一番话,心道,原来如此。箫寒涯依稀仿佛忆起来了这档子,压根就没搁在心内的,陈年旧事。那时,只不过是自己巧遇,出手而已。箫寒涯听吕溱与自己的言语中,时常引用了前朝诗词,便知其,纵不是文江学海之士,却也乃饱读诗书之人。心下于是更对吕溱高看了一眼,对吕溱笑言道:“正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经事长智,历事成人。中贵人既是有苍天庇佑,兼之才高运蹇、文江学海,必当是前途无量、后福无穷!”

    吕溱也是个妙人,仍是语气平和的,笑着回应箫寒涯道:“杂家亦是区区一俗人,能得芝兰玉树、夺席之才的指挥使大人一句谬赞,杂家幸甚至哉!”

    箫寒涯哂然一笑。接着,只状似无意般,将眼光投向了,五十米开外的,一角暗处。

    吕溱也是人精,用眼角余光扫到箫寒涯的眼神,却只装作,视若无睹。继而将眼光投向了,显见得,已经拿到了赏钱、连步伐都透着喜不自禁、脚下轻快异常、正往二人这边,一路屁颠屁颠的,急步过来的,两个黄门和四个祗候殿直。

    待到一行人等将要近前之时,吕溱随即正色,整了整衣冠,然后扬声说道:“杂家多谢指挥使大人的礼待与教诲!杂家既已将旨意宣到,便不多叨扰指挥使大人了!我等即刻,便返京复旨了!待到指挥使大人返京之日,杂家若是当值,便能再得机缘,复睹一番,指挥使大人的风采!”言罢,躬身施礼。

    箫寒涯此刻也明白吕溱用意,遂长身玉立,直受了吕溱的礼,嘴上颇为客气:“好说!好说!中贵人实在是客气!本使不送!中贵人一路好走!”

    而此刻,已然疾步到了二人跟前的,两个黄门和四个祗候殿直,恰好闻听吕溱的话语。其中敬畏之意,显而易见。几人脑海中,均是不由得,回想起,京师之中,关于眼前这位,官家盛宠的皇室姻亲、雷霆手段的、武德司司指挥使大人的各种纷纭传说......几人于是忙慌不迭的,整好衣冠,肃穆恭敬的,向着箫寒涯,躬身施礼:“见过指挥使大人!”待听得箫寒涯一声轻“嗯”后,才敢起身,行过退礼,这才跟在了,候在一旁的吕溱身后,往外缓行去。

    不远处。梁管家四平八稳的杵着杖。仍是装作瞎的。只等着将人送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