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冬夜的天气冷得快要冻死人,但有了温暖的怀抱,许雏星顿时不再害怕、不再无措、不再痛苦。
她也死死抱住严御臣,勒住严御臣腰的手臂都泛起了青筋,也舍不得松开一点。
“御臣,御臣,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啊!哇啊啊!——”
许雏星放声大哭,豆大的眼泪倾泻而下,将严御臣的衣襟都打湿了。
严御臣把她抱起来给她拍背,心疼地低头含住她的眼睛,吃掉她的所有悲伤。
他的声音竟还有后怕似的颤抖:“都是我不对,是我的疏忽,宝宝,对不起,是我的错,对不起……”
他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跟她说对不起,听着她嘶哑着嗓子,怒吼般地说想他,他心里深刻的酸痛和苦涩都被许雏星孩子般的哭声浇灌成一朵朵黑暗中最香甜的花。
没人知道,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失眠。
因为一旦他闭上眼,他的眼前就浮现出各种各样许雏星可能遭遇不幸和痛苦的画面,这些画面里甚至还有许雏星一遍一遍叫他的名字,而他却什么都无法触碰到她的极度空虚。
“御臣,御臣!救我,救救我!”
“御臣,他们会不会杀了我?”
“御臣,我好害怕,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御臣,御臣,御臣……”
仿佛一句句魔咒,一遍遍地回响在他的耳边,镌刻在他的呼吸和灵魂当中,那般地折磨和痛苦。
于是,他只能控制住自己想毁灭一切的冲动,去向祝凛肖借权借兵,因为这是最快,也是最便捷的方式。
要想尽快救回雏星,他别无选择。
如果说谁有权利直接下发命令调用兵权,那么只有一个人,祝凛肖。
元首才有权调用军队打仗或者下发任务,虽然军队、国会、委员会加上元首,各自权力分散在天平上,但是中央集权这一特点,使得元首在正当的理由下,是可以同时调动这三个部门的。
所以按理来说,元首在特殊情况下,其权力可以达到一人指挥千军万马。
祝凛肖看到严御臣日夜难眠的眼眶泛青,竟有了一丝颓废堕落之气。
他有些好笑:“一个女朋友,再找就是了,值得你这么掏心掏肺的?”
严御臣却是换了另一个话题:“何氏宗族违法犯罪,证据确凿,我恳求元首下发兵力执行抓捕任务。”
祝凛肖在百忙之际抽了这么点时间见严御臣,为的不是听严御臣的儿女情长,他想听严御臣说的是更重要的。
“何家和裴家这些南方宗族,的确要整顿一番,但是,并不是现在。”
“现在就是最佳时机。元首,金融法案一出,他们都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想要搅乱局势,如果此时不收拾他们,那么新元首上任,新元首对南方态度是好是坏,我们无法确定。”
祝凛肖收回了笑容,他苍老的皱纹一旦放松下来,那么这些纹路沟壑都足以海纳百川:“那也是明年之后的事了,御臣,现在京城已经够乱了,你现在并不安全,没必要以身涉险。”
“御臣,我没有儿子,所以我一直都拿你当我的儿子看待,你跟年轻的我很像,但也没那么像。”他走到严御臣面前,注视着他年轻帅气的脸庞,“你还年轻,还有改变很多事情的希望,所以我一直都希望你能成长起来,担当为天下谋事的责任。”
“御景就很不错,或许是他比你年长,所以在谋事上会比你做得更决绝。有情有义是好事,但是相比于天下大爱,你终究还是要舍弃一些小情小爱。”
严御臣也注视着祝凛肖,他说:“我只是一个商人。”
“商人?那你就不应该拥有权力,你走吧。”祝凛肖背过身去,不想看他。
“元首,当初是你告诉我,‘人都是有弱点的,我应该先学会成为一个有弱点的人。然后,我才能知道,挥剑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心中所爱’。”
他洪亮的怒声炸开:“我让你找的答案不是许雏星!”
“可是,只有她教会了我这个答案。”
祝凛肖难以置信地转过身,看着严御臣笑魇如梦:“这不可能,她只是一个个体,她无法代表千千万万的人民,她能教会你什么?”
“因为我有了爱,才懂了为什么要守护。”
他曾经不懂,他弱小的战友们为什么会一次次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为了所谓保家卫国的心中理想;
他曾经不懂,为什么大部分人都在勾心斗角争得你死我活的时候,有一部分人却会坚守内心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他曾经不懂,为什么他的身边大部分都是联姻,而所谓的爱情,少之又少,即使有,似乎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淡;
他曾经不懂,掺杂了种种利益和纠葛的人间事物,究竟有什么可值得守护的,因为这些东西终究都是会在时间的长河里被洗刷得一尘不染。
在遇到许雏星的刚开始,他甚至更不懂,为什么会有像许雏星这么奇怪的人,她奇怪得像一个世界的融合体,什么东西都能在她身上找到影子,但是他一旦去触碰,却又发现,什么都没有。
而之后,他却越陷越深了,从一个看客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的他,参与进了她的世界,那个世界有民间疾苦,有七情六欲;有美好交葛,也有丑陋本质;更有沧海桑田,和海市蜃楼。
但唯一不变的,却还是她自己。
然后他知道了,爱的感觉是什么。
他不知道这是爱还是只是喜欢,他也不知道这种感情是否会随风飘散,他更不知道他是否可以离开许雏星。
现在他知道了最后一个的答案,他无法离开她,那种分离的疼痛仿佛锥心刺骨,千刀万剐,最后,成为一辈子的遗憾。
“如果我连自己的爱人都保护不了,那我也会怀疑自己是否有守护他人的能力。这不是两者选其一的选择题,而是前因后果的轮回。”
他的这句话,震耳欲聋。
祝凛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这一生做了无数的选择题,他从没后悔过选择了当时最正确的那一个。
可他,假如当初他要是选择了另一条路,是不是,他的人生也会像严御臣一样,得到自己心中最好的那个答案呢?
他也不知道,因为人生无法再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