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启镇,是一个既不靠山也不靠海的小村镇。这里土地贫瘠,稻谷不收。风景也并不秀丽,到处都是杂草荒林,连鸟也多是黑羽之鸟,常发出凄厉的叫声,若是晚上听着还怪瘆人的,故而这是个并不吉利的地方。
但现在这里聚集了各地来客,热闹非凡,倒像个热闹繁华的鼎盛城都一般。
原因是此地现了异象,被称为天大的吉兆。
三日前的夜里,这里天降流火,飞沙走尘,赤地千里。
往西不足百里的安宁村,几十户人家彻底被这场天灾掩埋了,连尸体都找不到。
巨大的玄金深夜里自天而降,电光火石般划破长空,如万顷雷电般瞬息而至。
舜起的风暴,化骨的热浪,一声巨响伴随着百里焦土,整个安宁村变成一个巨大的坑洞。
只有那巨大的玄金躺在巨坑之中,它似乎有千斤重,下面压着近百条人命。
这么多的人一夜横死,按照一般地方的规矩,应该请大师来诵经个三天三夜超度亡魂。
可如今没人顾得上这个,这可是玄金啊!百年难遇!天大的吉兆!
天降玄金和一场天灾相比,大家都选了前者。
慕名赶来的武林人士数不胜数,没有人谈起那个被毁灭的小村庄,只对这威力巨大又珍贵神秘的玄金啧啧称奇,各个眼红心热。
灵剑派想抢了去铸剑,天机山想拿去打造威力巨大的石弩,玄鉴门想要纳入门中,作为名扬天下的收藏…
不过两天时间,为了争夺玄金的归属,此地已经不分白天黑夜的打了好几架了。利欲熏心可致刀剑无眼,无数江湖人士抛头颅撒热血。
不知是骄阳似火还是鲜血太红,玄金的颜色看起来是倒是更鲜艳了。
可惜纵使争的头破血流,现下这玄金太大,谁也带不走。
故而离安宁村最近的乌启镇里,挤满了不甘心的名门贵派和想一掷千金又怕刀剑相加的富商名流。
当然,这其中也有人只是路过。
眼前这个院子特别的大,往日里想必可以晒下无数的稻谷,现如今桌子挨着桌子板凳挨着板凳,吵吵闹闹的挤满了人。
坐在角落里的秋水弋微微皱着眉头,他头上有个茅草棚子,看起来比别人强点。他倒并不开心,反而嫌弃的看了看才坐了下去。
此地原是个牛棚子,他是看着店家把牛牵出去拴在外面的,这才给他腾了个地方。
农家人不知道玄金的好处,也不知道吉兆为什么要毁灭一个小村落,只知道赚到手里的银子是实实在在的,现在忙的脚不沾地,却乐的合不拢嘴。
茶不是好茶,甚至也算不上茶,只是乡野村间,一种有些茶味的野草罢了。从架在院子里的一口大锅煮出来,来来回回的热锅添水,够这一院子的人喝。
吃食是馒头咸菜,再给口热汤,就这样等一口吃的都要等上许久,若是想要些热气腾腾的菜,恐怕要等到天黑了去。
看完玄金的人一波又一波的跑回来,各个累的满头大汗,拿着蒲扇扇个不停,空气中都是汗水的味道。
他们用各地的语言聊着天,大着嗓门吵吵嚷嚷,有的因为语言不通,还要吵上一架,争论的都拔了剑,两边的人一劝,又都装模作样的坐下了。
此时一伙自称铸剑派的人砸了一大包的银子,店家便把还没长成的猪拉出来杀,一时间磨刀霍霍向猪羊,小猪五花大绑的在地上嗷嗷叫,小羊已经被架到火上烤至金黄。
那伙人尤嫌不够,从院子里直接抓了只鸡,扔到老板怀里,豪放喊道:“加上这只鸡”。
鸡似乎感到大祸临头,拼命扑腾翅膀,羽毛掉进了汤锅里。
完了。
秋水弋眼巴巴等着的这锅汤,现下没得喝了,他转头看向灶上正在蒸着的馒头,希望这只鸡不至于能掀了笼屉。
秋水弋继续喝着没滋没味的茶水,他已经在山中像个游魂一样晃荡了一个月,只能吃些冰冷的干粮,忍饥挨饿好不容易到了个镇子,确是这样的光景,连个鸡鸭鱼肉的都吃不成。
为了不让自己的脸上流露出可怜,秋水弋把斗笠压的更低。他的斗笠还是湿的,山路难行,他赶路到此,不吃个热乎乎的馒头,他是走不动了。
突然杯子里的茶水跳动了一下,是什么东西滴了下来。
秋水弋摘下斗笠,抬头去看,原是下到清晨的雨,使草棚上漏水了。
他抬头的瞬间,上面的雨水恰巧滴在他的眉心上,溅起的小小水珠,激的他眼睛一眨。
这下好了,这杯水也不干净了。
他无奈的往旁边挪了挪,抬头时发现一个打扮的很灵气的姑娘正目光不眨的看着他,还立刻拉上旁边的大哥一起看过来。
秋水弋知道自己长的尚可,曾经名震天下最善画人的画师蒲一甫被请来给他周岁画像,因为觉得画不出他的姣好容貌,便烧了自己的作品,扬言说这辈子只画他,直到画出满意的作品,才算不枉此生。
可惜如今还在抱憾,这些年,他风餐露宿的孤身行走于山野,也没法成全他一代妙笔神手的美名了。
秋水弋调整好位置,正好用木桩挡住了自己,刚才已经引的很多人往这里侧目,实在不妙。平日也就算了,现在这里各门各派人聚集在此,人多眼杂,保不齐有人能认出他。
要不还是先走为上?
可灶台上蒸着的馒头冒着白气,腹内空空的他,有点挪不动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