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老大,有鸡。”一个镖师兴奋的喊道。
秋水弋眉毛皱了皱,明明给了这小子一掌,以为他新伤加旧伤可以死的快些,再不济也会被拖着无法赶路。
没想到他非但没见阎王,脚程还和自己差不多。
秋水弋吃惊,看到他的云梁更吃惊。他明明已经等了几日了,怎么还会碰上这个黑无常。
秋水弋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衣,乍一看和那群镖师打扮的差不多,要不是他面容俊秀,和这帮糙汉子格格不入,云梁差点没发现他。
云梁脸上的阴晴变化,没能逃过秋水弋的眼睛,他看着云梁的发愣的样子笑了笑。
早和他说过了,见一次杀一次。
不过眼下也不用自己动手了,他若无其事的端起碗,喝着没什么味道的热汤,等着看戏。
谁叫这少年的运气不好,人家缺什么他来送什么。
云梁看秋水弋不理会自己,本是松了口气。但没想到这伙镖师却纷纷站起来,眼睛滴溜溜的盯着他。
一个络腮胡子的镖师转到云梁身后,拍了拍他的背篓,“小兄弟,杀了你的鸡给我们改善改善伙食。”
云梁摇头道:“不行。”
坐在桌前的镖师老大,往他身上扔了几个铜板,“就当买你的”。
“不卖”。
那人一拍桌子,“不识好歹”。
络腮胡子的镖师活动着手腕,一拳朝着云梁的面门而去,云梁身随掌起迎上这一击,将胡子镖师打退了三步。
“呦,小子,以为你会点功夫就可以张狂吗? 要不现在就把你的鸡毛拔干净给老子放锅里,要不老子扒了你的衣服,把你放锅里,你选一个吧?”
胡子镖师一步步逼近,云梁牢牢攥着背篓,背篓里的鸡似乎也感觉到不对,咯咯叫了几声。
镖师看云梁还是不识相,拔刀就朝云梁砍去。
云梁错开一步,将人绊倒在地。
他自小学习剑术,论起招式和身法都不错,对比他这么小的年纪,勉强算是个好苗子。
只是他以往和别人打斗的机会不多,对付起流氓强盗的没什么经验。
胡子镖师从地上爬起来,气急败坏的骂了几句,左右招呼着,一共十几个镖师全部一拥而上。
云梁一时有些乱了阵脚。
秋水弋把碗里的青菜叶子拨开,饶有趣味的看着。
作为旁观者,这少年打起架来还真是赏心悦目,不过还是挨揍的命。
他往日受的伤太重,又新旧交叠,如今一牵扯,就伤筋动骨。
他本不该意气用事,冲动出手的。
一只鸡而已,给他们又如何呢。
云梁寡不敌众,终于一招不慎落了势。
秋水弋面露诧异,心里琢磨着,云梁的本事应该远不止如此。
他的视线最终落到云梁的背上,他背上背着一把古朴厚重的剑。
为什么不拔剑呢?
当日对决是自己不给云梁机会拔剑,今日剑在手却不用,赤手空拳的迎着十几把砍刀,看起来单薄又愚蠢。
秋水弋正在疑惑,猝不及防的,云梁往他这里看了一眼。
秋水弋一怔:什么意思,云梁这是希望自己救他么?
自己不杀他都是心慈手软了。
云梁双拳不敌四手,一拳镖师前后左右夹击,动手抢云梁的鸡篓。
他们抢的七手八脚,乱成一团。云梁拼命地护住。
你争我夺之间,鸡篓散开,鸡飞了出来。
这只鸡是有些聪明的,它先是往墙外飞,奈何实力有限,每次扑腾到墙头就落了下来,只是差之分毫。
两个镖师一左一右的去扑它,它也机灵的躲开了。
一伙人抓的手忙脚乱,从院子东追到院子西。
眼见着鸡落在了灶台上,一个镖师拿着锅盖,想伺机把鸡扣在锅里,结果被滚荡的水烫的龇牙咧嘴。
这只大公鸡蓄势待发,振翅一扑腾,却飞到了秋水弋的桌子上。
这不是巧了么?
秋水弋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把鸡揪住了,一时间所以目光都聚集在他这里。
秋水弋一言不发的把鸡递给了旁边的领头镖师。
“你…” 云梁喷怒的瞪了秋水弋一眼,然后拼尽全力扑上去,一口咬在领头镖师的手腕上。
镖头疼的大叫一声,松了手。
云梁立刻把鸡夺了回来,拿出一个小瓶就往鸡嘴里灌药。
这是他路上碰巧采到的毒草,用小瓶子接了些有毒的汁液,想留着防身,没想到…
云梁“呸呸”吐了两口血沫子,嘴角带着血,却露出森森白牙笑了起来。
“我下毒了,你们要是吃我的鸡,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
大公鸡受了惊吓,拼命扑腾翅膀,不过片刻就一伸腿,耷拉了脑袋。
没气了。
随着鸡没了生气,云梁胸膛的起伏越加强烈,眼中充满了恨意。
自他下山,他一件好事没遇到过,这些人不是要杀他,就是要抢他的东西。
强盗,恶匪,小偷,他遇了个全。
还有这个要他命的人,他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是不妨碍他瞪着他,恨着他,想生吞活剥了他。
秋水弋嘴角噙着没有温度的笑,淡淡的回应着他满身的怨气。
明明无计可施,只剩个用毒的下作手段,偏偏却一副宁死不屈,大义凛然的样子。
这群镖师眼看到手的鸡吃不得,各个恨的牙根痒痒,他们喊道:“这个臭小子,揍他。”随即一哄而上,把少年的身影彻底埋没了。
秋水弋没有管,他又不爱多管闲事,尤其是旧燕堂的闲事。
毕竟,这些门派最会的就是袖手旁观,他也当学学。
秋水弋吃了口凉掉的饼子,碗萝卜汤刚才被碰洒了一半,也是没得喝了,锅里烧的倒是热水,可是刚才大公鸡在上面飞来飞去的,不干净了。
镖师们鸡没吃成,还惹了一肚子气,等他们发泄完之后,云梁鼻青脸肿的蜷缩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秋水弋抬眼瞧了瞧,云梁的胸膛缓缓的起伏着,还有气呢。
可惜了,这帮镖师还是有点底线,他们竟然不吃人肉。
开店的小兄弟倒是心地良善,趁那伙镖师不注意,悄悄的把云梁扶了起来,还给他塞了点吃的。
云梁步履艰难的抱着已经僵硬的鸡走了。
他背着那么大一个包袱,看着就无比沉重。
这么黑的天,就那么慢腾腾的挪走了。
秋水弋恨毒了下毒之人,每一个都欲杀之后快。
可是云梁下毒毒死一只公鸡的时候,他却隐约觉得,这个少年骨子里有点气节。
明明只是一只鸡,给他们又如何,坐下也分一碗鸡汤又如何?
只是一只鸡罢了。
可他宁愿自己受伤流血,也要为一只鸡拼命。
拼不成命,那宁愿毒死,也不许自己的东西落入别人手中。
倒是比朗月派的李灵丘有骨气多了。
想不到,这个少年一副清秀淡雅的模样,皮下却有一身反骨。
只是老天的厚爱总有限度,这身反骨,真的能撑到千里之外的鸡鸣村么?
他又在为一个下毒的人担忧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