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弋脸色苍白,微微偏着头,露出一段好看的脖颈。眼睛微微湿润,眼神里带着慌乱,像只落了水的鸟,警惕的看着周围。
声音也微微发抖,睫毛一眨如同沾水的羽毛,颤颤巍巍的发出小声的请求。
“我想歇会,但这有人要杀我。”
云梁看向黄雄,那意思是这不有人吗?
谁料,黄雄适时打起呼噜。
云梁扫了秋水弋一眼,他看起来确实很可怜,自己只要看到他,就觉得想保护他。
但是这个人又可怕的很。他阴晴不定,冷酷无情。连名字都不肯告诉他,甚至打压他,威胁他。这些他都可以不计较,但是不能动他的药,那是比他命还重要的东西。
云梁不愿意再赌他的心情,狠狠心,毅然决然的往前走。
秋水弋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到云梁旁边,似乎连站都站不住,他靠着树滑落下去。
一双漂亮的眼睛斜睨着瞧他,柔弱中略带点挑衅,“这么怕我?”
云梁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声音有些冷,“不应该怕么?”
秋水弋“哼”了一声,既然恳求没用,他换上了冷漠的嘴脸,“应该,可是你要学会懂事。”
云梁不明白自己需要懂什么事,“什么意思?”
秋水弋教他:“我心情不好就爱杀人。”
云梁觉得好像在打哑迷,脑子不够用,“你到底要做什么?”或者,云梁更想问他在胡闹什么。
秋水弋嘟囔道:“现在心情不好。”
云梁说这一会话,脑子打了一堆结,眉毛也皱成一团,他强压着不满,问:“所以呢?”
秋水弋终于抬起眼,他目若秋水,却盯的云梁周身一僵。“你陪我待会吧。”
“什么?”云梁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个人从不与人同行,他独来独往,怎么会需要人陪。
秋水弋简短的命令,“坐下。”
云梁站着不动,他觉得刚才听到了笑话,如果不是笑话,就是这个人故意耍他。
“我要睡会,我醒了你再走,有人会杀我,别人我信不过。”
云梁难得在秋水弋眼里看到点可以称之为脆弱的东西,一时有些心软。
他武功高强是所有人的威胁,谁会不想杀他呢。
这样群狼环伺的环境下,他信任的只有自己。
他看起来很累,好像很多天没有睡好了,声声慢的毒在他的治疗下,虽然很有成效,但是依然会拖累身体,感到疲惫不适。
云梁叹了口气,远远坐在秋水弋的旁边。
他告诉自己:只是坐一会,不算管他的事。
秋水弋满意的闭上了眼睛,很快就好像睡着了。
云梁看着秋水弋呼吸逐渐均匀,悄悄的往他身边挪了挪。
见他靠着的树上有虫子爬来爬去,轻轻的抬起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拿出昨日刚研磨好的药粉,倒了一点在手心里,然后轻轻吹起,任由细小的粉末落在秋水弋的衣服上,留下淡淡的香气。
草药的作用毕竟有限,这种持久的香气更适合驱虫。
他擦干净手,又轻轻翻看秋水弋的手心,之前被毒液所灼伤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到时候一定会很痒。
这个人非常矫情,肯定受不住。
他拿出药水轻轻的点涂…还有几处蚊虫的肿包,也涂了药。
这药只是微微有点痛,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但秋水弋虽然睡着,仍然不时皱着眉,云梁忍不住低头笑,心道:这该是多敏感啊,睡着了也能感到这么轻微的疼痛。
…
秋水弋醒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天边一片红色的云霞,如火焰般橙红明亮。
云梁靠着树干,安静的睡着。
让他保护自己,他倒睡得安稳。
秋水弋温柔的看着云梁,越看越顺眼。
他长着一张清俊的脸,眉毛淡淡弯弯,鼻梁挺翘鼻头圆润,整个人看起来极其干净柔和。
不过,最好看的还是眼睛,永远那么澄澈明亮,像天边的云彩化成一滴水,落到他眼睛里。
虽然此刻这双眼睛闭着,也并不让人失望。就像见过一个盛着美丽珍珠的蚌,现在蚌壳关上了,也知道里面的美好。
秋水弋突然不能再清晰的认识到:他喜欢上了一个人。
一开始就觉得他生的好看,总是对他念念不忘,
纵然偶尔绝情,想起来又时常感到后悔。
不知道该拿他如何是好,拿不起,也放不下。
秋水弋在心底叹了一声,苦涩的笑了笑,转而又想开了。
是个人就会动心,他活了这么久,看上个把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树尚且有开花时,掐指一算,他也该动点春心了。
可惜,这样残破的生命根本支撑不住喜欢的重量,他们之间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那就别太喜欢了,权当是个消遣去喜欢一场吧!
反正随着他死去,什么都不会留下。
云梁醒的时候,秋水弋的手正放在他下巴上,云梁吓了一跳,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紧张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你干嘛呢?”
云梁是以为自己要杀他,看来是留下阴影了。
他笑了笑,“你下巴蹭脏了…”
他本就五官明艳,当他眼角带笑的时候,周身冰雪消融,眼中清波潋滟,好看的让人心神不宁。
云梁愣了一下,面颊不由泛红。
他微微错开眼,告诫自己。
这都是假象。
云梁胡乱蹭了一下下巴,背起包袱就要走。
秋水弋却不肯放过他,他轻轻道:“我饿了。”
云梁卸下包袱,拿出一包吃的给他。
“我不想吃这个,太硬了,我牙疼。”
云梁抬起他的下巴,“张嘴。”
“没有肿胀,没有出血”,他狐疑道:“你真的牙疼吗?”
对于病,那是宁可信其有。
治病,不算管闲事。
云梁蹲下来,拉起他的手腕细细诊脉。
天热闷热,林中潮湿,确实有热症,牙疼是有可能的。
但是云梁想起自己还在生气,不该这么大度的帮他。
于是丢下他的手腕,僵硬的道:“我只有救命的药,没有治牙疼的。”
秋水弋知道自己恶劣,自然也知道云梁生气,他也应该生气。
“我饿了,我要吃蘑菇。”
他更知道云梁心软,只要是个人生病了,云梁就不会不管。
云梁看着秋水弋,十分气愤,瞪了他一会,又开始泄气。
“蘑菇不治病的。”云梁转身就走,秋水弋问:“你去哪?”
“我采草药,治你的牙疼。”云梁的声音渐去渐远,依然清晰到一字不落。
“你想吃蘑菇,就自己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