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阳光穿透轻纱般的晨雾,洒在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上。
街角支起了馄饨摊子,刚出锅的包子冒着蒸蒸热气。柳树下的小茶馆,木门被幽幽打开,发出“吱呀”声,迎来了今晨的第一位客人。
店小二忙上前去招呼,只见来人身形俊朗,有芝兰玉树之姿,面容姣好,若桃李春华之貌。
这人不等他招呼,就径直走到靠窗的桌前。
店小二忙给他添茶,一边倒茶一边打量着,不知不觉水溢了出来,小二忙用抹布去擦,这一来一回动静不小,这位客人却只盯着窗外,对其他事情毫不关心。
小二将茶水推到客人面前,那人纤长的手指捏着茶杯,茶是刚煮好的,小二忙道:“烫”
客人毫无反应,只是默默端着茶杯,好似定住了一般。杯沿烫的他指肚微红,他也浑然不觉。
就这么过了半个时辰,杯中滚荡的茶水已经完全冷却,街口的馄饨却不断起锅,白色的热气遮住了视线。
云里雾里的走过一人,他背着小山一样的包袱,从茶馆的小小窗口溜走,从一团白色的雾气中消散。
店小二想着茶该凉了,拎着茶壶过来,却只看到了桌上的银子和一滴未动的茶水。
秋水弋失明了两日,云梁照顾了两日。
到了今晨,秋水弋做了先离开的人。
可现在站在岔路口,他却开始犹豫。南面是大荒山,东面是个小镇子。
大荒山。
那里山高水深,道路艰险,是个人人谈之色变的天堑。其山势之险,道路之难,哪一样都不是个出身富贵的小公子能去克服的。
云梁一定要去鸡鸣村的缘由,如今他已经知道了,那么他去远山城,又是什么原因呢。
他不信云梁是为了去见苏碧云。
或许,那里也有和鸡鸣村一样遭逢变故的百姓?
秋水弋叹了口气,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么痴迷于治病救人。
没准前世是个药罐子转世吧!
按理说,秋水弋是不必翻越大荒山的,他要找的是香纱月影,这个花不是只有一个地方有,他完全可以绕开大荒山。
不过,听说香纱月影会在中秋月圆之夜开花,距离它的花期还有段时间。
他可以选一条他喜欢的路。
没人会喜欢艰险难行的路,秋水弋选了相反的路口。
到了镇子上,秋水弋觉得十分闷热,或者是青黛美人的毒性未消,他时常觉得干燥口渴,皮肤也觉得缺水般,时常要泡在水里才感觉舒服。
过了两天,秋水弋实在水土不服,他像一条脱水的鱼一般,迫切的想去个有山有水的地方。
深入大荒山后,山雾缭绕,云海翻腾,峰顶时隐时现,如同仙境一般。
悬崖峭壁如刀削斧劈,直插云霄,令人望而生畏,可脚下的山泉却异常清澈凉爽。
这里人迹罕至,山石林立。秋水弋不做多想,就迈入了山泉之中。
凉水浸润皮肤,疲惫顿时消融,他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山间的风。
风是柔软惬意的,绵绵的吹在脸上,就像是低语。
突然,风中似乎有些杂音,秋水弋将背贴到后面的石壁,从水底摸出两颗石子,在手心里打转。
慢慢的,鼻腔吸入淡淡的草药味,心情不知不觉的欢喜起来。
他松开了手,石子从指缝掉落。
脚步越来越近,却越来越缓,越来越轻。
秋水弋余光瞄着,见人躲在一块石头后偷看,他在水底悄悄的捏着水花,等他。
等了好一会,云梁才悄悄摸了上来,一来就抱走了他的衣服和剑。
秋水弋吃惊的回过头,“你…做什么?”他略一抬身,想到背后的印记又缓缓沉了下去。
本想逗逗云梁,没想到这人这么坏,竟然偷他衣服。
“你把衣服还我…”
云梁坏笑着摇头,“不还。”不仅不还,还抱着他的衣服往后退了两步。
这一下,秋水弋急了,“喂”。
他越喊,云梁走的越快。
“你别走,你…”
秋水弋扭过头,眼睁睁的看着云梁抱着他的衣服跑远了,他吼道:“你个王八蛋”。
山谷里空荡荡的,吼声带着回响,不断回荡在山谷里。
秋水弋狠狠拍打着水面,咬牙切齿,“云梁…你死定了”。
来的若是别人,仅凭几颗石子他也能让人有来无回,就因为是云梁,他才放松了警惕。
没想到,这才是个大坏蛋。
被他治病救人的假面给骗了,果然下毒之人,骨子里还是阴损。
秋水弋无助的扒在岸边,手在水下攥成拳头,一下下捶打着水花,恨不得变成鱼游走,免得丢人现眼。
泉水冷寒,泡的久了冷意就浮了上来。
秋水弋不禁打了个寒颤,肩膀处的皮肤被冻的发红,口舌里喘出来的都是冷气。
就在这时,云梁跑回来了,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手里还提着一只野鸡。
秋水弋一路瞪着他,见他要来水边清洗,连忙喝止,“你,把我水弄脏了…”
云梁于是拎着鸡去下游,秋水弋还是不许,“那不是用我的洗澡水洗食材吗?不行。”
云梁拎着鸡站在石头上,阳光打在他身上投下一片阴影,拢住了秋水弋。
“你事情真多。”
“我衣服…”
云梁把野鸡放在一旁,在大石头上打开他的包袱,挑挑拣拣,拿出一件领口绣着金色祥云纹的衣服。
“这件衣服好看,你穿这个吧,好不好?”
秋水弋背部牢牢贴着石壁,眼睛瞧着平静的水面,“你转过去。”
云梁起了点坏心思,“我不。”
少年一副等着看戏的样子,十分恶劣,秋水弋迎着他戏谑的目光笑了笑,眼中水波流转,脉脉含情。
像是邀请一般,“那你站近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