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床头,吹乱了他的碎发,秋水弋将头发轻轻拨开,忍不住用手指隔空描摹着他的脸。
他骨相好看,轮廓漂亮。虽然这一路瘦了不少,也只是显得更加棱角分明了。眉毛清秀,不浓不粗,嘴唇是淡淡的粉色,整个人都透着干净清爽。
澄澈清明的眼睛闭着,像是沉静的一汪泉,让人想做点什么手脚,拨乱出涟漪。
秋水弋坐不住,少年身上自带的草药香气,撩拨着他,明明他是怕苦的,可是云梁身上的味道就是这么恰到好处。
不是沉闷的苦,而是带着一种草木的秀与韧,像是早春的绿芽,雨后的新叶。
清清爽爽的一种清香气,带着清透的活力。
秋水弋不自觉的摸上他的脸,停在他微红的唇角,他逐渐靠近,最终一片温热贴向了另一片温热。
唇齿一触即离,好怪异的感觉。
秋水弋惊吓般的坐直了身体,发懵的抿着唇。
过了半刻,他后知后觉的舔舔唇,终于知道刚才那丝怪异从何而来。
是苦的,云梁的唇是苦的。
是实实在在的苦。
这是什么情况?
秋水弋似乎是不相信,又缓缓贴了上去,柔软的触觉,一瞬间像把心拉到了云端,他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就要晕过去。
好在唇齿间那点微微的苦涩,像是一根弦,拉着他。
他脑海一片胡乱,但还是想起来,云梁每次挑拣药材,总是习惯性的会嚼上一块药材查看药性,感到困倦的时候,也很喜欢嚼些苦涩的药材来提神。
这些药都极苦,是他见了都要皱眉的程度。
如今,他将苦味尝尽了,苦中带着酸涩,尝久竟觉得有丝丝回甘。
秋水弋微微离开,激动而压抑的喘息着。
待呼吸平稳了,他伸出手指戳了戳云梁的嘴唇。
偷腥之后的猫,总要得瑟两下。
这时云梁醒了,他迷迷糊糊的,感觉头上罩着阴影,于是伸手抓住,察觉到是人,他微微一笑扣住对方的腰。
秋水弋受不住他的力,腰一塌,彻底压在了云梁的胸膛上。
云梁含笑的声音吞吐在耳边,“你在做什么?”
秋水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呼吸停滞了一瞬。
随后,他又暗自嘲笑自己,他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之前还想杀他呢,现在不杀了,亲他一口怎么了?
武功高,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他本可以理直气壮,但一触上云梁澄澈干净的眼,他就怯了,“我…什么也没干…”
云梁以往在家也和兄弟玩伴玩闹,那些幼稚花样,他都知道,“是想给我脸上画王八?”
“没…”
“那是要给我鼻孔插狗尾巴草?”
秋水弋用手撑着云梁的胸膛,试图抽离,云梁却将他腰一带,扔到榻上,两个人挤在一张榻上。
云梁缓缓去掰开秋水弋的手,里面确实什么都没有。
不过,秋水弋想藏个东西也再简单不过了。
“我知道你肯定没干什么好事,因为…”
云梁嘴角微弯,“我听到你喘了,你刚…在紧张。”他侧身面对着秋水弋,清秀的脸近在咫尺,眼神赤裸裸的逼视着。
秋水弋招架不住,使劲推了推他,“你吃什么了,一股子土腥气。”
云梁略想了想,“哦,我之前看苦参有些潮了,我就尝尝看,好在药性没什么影响。”
“很苦嘛”,云梁起身抓起桌上放凉的茶水,咕噜两声咽了下去。
他用手背将唇边的水痕利落一抹,斜斜坐在榻上。长腿一支,含笑的眼一眨不眨的望着秋水弋。嘴唇湿润过后,显得更为红润,苦味掺着茶香,不伦不类的味道,搅乱着人的心绪。
秋水弋只扫了他一眼,就连忙垂下头,盯着墙角的一处灰。眼神可以回避,但气味无处不在,秋水弋再也受不了,连忙跳下床。
堪堪走了两步,腰上一紧,云梁从后面环住他。声音从后背传来,透过他的骨骼,带起一丝震颤,“阿秋…”
秋水弋抓着他的手腕,一时不知道是要挣脱开,还是紧紧攥住。手心被他腕上的珠串硌的生痛,可慢慢的,心情却平静了下来。
他默默的等着云梁的下文,然后听到他幽幽道:“你该走了…”
秋水弋缓缓吐了口气,是啊,他该走了。
“昨日看着月亮,我就在想你该走了,我很喜欢月亮,更喜欢月圆,唯有这次,我希望它不要圆才好…”
“我很想陪你走,可我这里还有几个病人,我放心不下。”
“等我处理好,我去寻你,好不好?”
秋水弋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心里只当是再也不见了。
第二日,云梁送秋水弋离开。
这一次秋水弋仔细的看了山洞,这里面比他设想的要大,出去和进来的路线截然不同。
唯一相同的是,极其隐蔽,难以行走。
秋水弋:“为了阻止外人进来,所以入口隐蔽,阻碍重重。为什么出口也这般隐秘难行呢?”
“我听土方大哥说,以前有很多人跑出去。有的在城中包头裹脸的苟活着,有的隐匿到附近的山林中,不过最后多半都没有好下场。”
山洞里九曲回肠,出去要走很久,里面有多次加固的痕迹,还做了防守措施。
麻风寨的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担惊受怕的活着。
病治不好,他们就会被视作怪物,他们的心永远也不会安。
秋水弋缓缓道:“等治好了病,一切就都好了。”
云梁重重的点点头,“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秋水弋:“我有些好奇,凭你们家的医术,旧燕堂早该名满天下了,为何…”
转过一道锋利的岩石,狭窄的洞口迎来微弱的光,云梁背光而立,负手道:“盛名之下,必有灾祸,我父亲不许我们以旧燕堂的名义在外行医。”
秋水弋点点头,心下了然。
这些年门派凋零的厉害,曾经风光一时的门派一夜之间被屠杀干净的大有人在。
门派之间为了利益相争,动不动你死我活。大门派恃强凌弱,小门派越发艰难。要不就做小伏低依附他人,要不就得谨小慎微默默无名,否则就成了出头鸟。
他微微叹了一声,这时一只黑鸟自洞口飞过,留下一声凄厉,掩住了他的叹息。
秋水弋站在洞口,外面的光亮有些刺眼,他眉头一皱,想退回到潮湿阴凉的山洞。
“阿秋…”
云梁唤了一声,秋水弋的脚立刻钉在原地。
要道别吗?他不喜欢道别,也应付不来这样的场面。
他头也不回,冷冷道:“走了”。
甚至没等云梁再说一句话,他走的那样快,纤薄的身体一跃而起,轻盈的消失在了一簇幽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