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平原。
一匹骏马嘶鸣中抬起一双前腿。
“走!我们回家!”
是书生!
他还活着!
背上一杆后膛枪上满是各种刀劈斧砍的划痕。
这把枪如他第一天来此发誓一样,铳在人在,一刻都未曾离开过他的手。
“二狗子!”
声音在天地间回荡。
“我们带你回家!”
又是一匹骏马嘶鸣,疾驰至书生跟前,二人红着眼,相视一笑。
兽医也在。
兽医背后,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里,是他们的战友二狗子的首级。
二人提起缰绳,朝着南边正要扬帆的巨船奔驰而去。
在他们离去的背后,新的卫所堡镇上,换回了本应在几十年前一直存在的龙旗。
另一面文字将旗也在黑土地上空,猎猎作响。
环渤海湾辽东前线,百里无敌踪。辽东平原内部,后金建奴军各部落,处处有哀声!
暗卫的斩首行动。
亲军卫暗探行动。
提督天津、登莱巡抚总兵官文龙大军,利用坚船利炮,横扫辽东近海,抢人抢粮抢地盘行动……
至此,鸣金收兵。
皇太极的大部队,从漠南、辽西一线,就要杀过来了。
见好就收,南人集体给他们留下了,如同他们曾经进关时做过的同样之事。大军之后,只有尸首的空城、死城!
战后,黄权特意让亲军卫从山海关登陆,在北境总督师袁麾下关宁集团走了一圈。
没什么原因。
宣传炫耀一下功绩,打打这群听调不听宣,只有饷银到位才会动一动的所谓铁骑们的脸。
黄权对于他们关宁集团每年耗费国库巨大粮饷的失望,对北境总督师袁“辽人守辽土”政策失望,毫不遮掩。
这群本地土生土长的将领,不可以说没有血性,他们面对后金建奴军过于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甚至居功自傲。
京师对辽饷的克扣,黄权心知肚明。
他们自己吃空饷、喝兵血一事,算是大家都心照不宣。
如此能有多少战斗力,黄权也不抱太大希望。
只要不反,不痛不痒的警告一番,已经足够。
在黄权心里,这群人不过又是一个新兴的西北甘拢回疆的贵族功勋集团罢了。
他们内部已经形成了自有的一套功绩升迁转换规则,比如通过血液、母婴、联姻那一套。
黄权即使强硬对他们进行改革改制,收效也不大。
从他们手里硬生生砍下两块肉,一块蓟镇,一块登莱、天津、部分辽东,已经很不容易了。
也怪他们自己活该,本就顶在前线,左右两侧有意无意的却全是漏洞,挟冦自重!
让后金建奴军逮着机会,出入中州大地,如入无人之境。
黄权顺势而为,插入两路独立兵马,他们也无话可说。
阳谋,有时候明知如此,你也无计可施,不得不为。
比如孙伯雅。
他手上有除神机营外,全天下最先进的火器装备,也有充足的陪京黄权内库支援保障的粮饷,他唯一缺的只有兵源。
有钱有粮,在这个混乱的人人均为菜食的西北大地上,就压根不会缺兵!
闯王高如岳率领流民匪军近三十万人马,出汉中郡,朝着千年古都长安,一路势如破竹的进发。
孙伯雅领两万新练秦军,从家乡代州整备新军,正日夜兼程前去陕南堵截。
与徐九亨交割三边总督督师印后,又在花伶极度担忧、嘲笑和怀疑声中,除留下一支守备千人部队监视花伶军外,大部队直接调头南下。
西北自闯王高如岳从汉中复出后,局势再一次朝着地底深渊不可扭转的坠落。
延绥东路副总兵曹文昭领其弟曹文耀其侄曹变蛟正沿路抵挡死守。
一年时间有余,闯王融合各路流民匪军,破州县近二十余座。
陕西右参政以监军身份领游击、都司二人率官军四千余人,死守固原城,被流民匪军引诱出城野战,战至最后兵力已经不足三百人。
城破,陕西右参政被流民匪军挖目惨死。游击、都司二人痛哭,依然死战不退,被流民匪军乱刃砍杀。
此后,流民匪军在西北之地终于成长为一头巨兽。
隆州府城被流民匪军连续围攻40余天,守城军民将士死伤过半。
闻听黄权命徐九亨出蓟镇防守长城一线,趁官军兵力空虚,闯王率领流民匪军破东州、灵宝、汜水、荥阳等城。将城中钱粮席卷一空,又裹挟全城百姓入义军。
流民匪军势力再一次膨胀。
荥阳城破后,闯王高如岳,开始散发英雄帖。流民匪军七十二营各路首领会师。
定计四路出兵,向湖广一带官军城池发动进攻!
破霍丘、攻寿州、入颍州,杀知州尹梦龙、州判赵士宽……
陪京留守工部尚书张鹤鸣挡流民匪军于天朝皇陵,死节。
其后流民匪军又斩了官军指挥袁瑞征、吕承荫、知府颜答暄、推官万文英等。
卢建斗领新成立天雄军,汇合三路总兵,在皇陵外击溃闯王仆从匪军。
闯王高如岳见官军凶狠,领自家老营再度西归陕西。留其他诸路几家与天雄军对峙。
复归陕西的闯王高如岳,再次吸纳绰号“曹操”“过天星”等部的流民匪军。合军三十万,出汉中,五十里连营,烽火映西京。
除此之外,远在陕北与晋西北的花伶,也接到了闯王高如岳豪迈的结交拜帖。意图南北合围长安。
花伶没有答复闯王邀约,只是带着闯王高如岳的使者,出了高城阔池,偷偷潜入孙伯雅秦军大营附近,就近观摩了秦军练兵。
非不为,实不可为也。
花伶的大哥“阎王”,彻底摒弃了这个流民匪军的称号,死心塌地的跟了官军。
他穿着布衣,不带任何兵器单人单骑就入了城。
城中原亲兵营将士,数位原把总百总,不敢正视他,纷纷躲避。
花伶却在原镇国将军府居高临下。
“大仇得报,投降乞活!”
“箭已射出,断无回头!”
十几年的同生共死情同手足,就此割袍断义恩断情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