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祁为了早去早回，改签了早上的高铁，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门了。

    他起来的时候混沌和阿噗都没有醒。

    混沌昨夜和饕餮喝了点酒，两兄弟酒量都不好，喝到一半就倒了，还是阿噗和他收拾的残局。

    苏祁出门前去看了看舟舟，他在这个呆得不久的家里，对舟舟的感情最深，他也舍不得小奶团子，于是临走前看了看他。

    小奶团子舟舟还在睡，睡梦中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哼哼唧唧地伸手想抓住什么。

    苏祁安抚地轻轻拍了拍舟舟的背，才把舟舟哄得安稳睡去。

    而后他就离开了。

    高铁的速度很快，苏祁到昼光市的时候才九点多。

    昼光市的一切和他离开前没什么区别，若不是手机上明晃晃地显示着年份，苏祁真要以为自己还在两年前。

    但是苏祁讶异地发现两年后的今天大家都不戴口罩了，自己戴着口罩上地铁便十分显眼。

    尤其他还是一头长发。

    苏祁尴尬地垂着脑袋，直到到站，被两个小姐姐拦住。

    两个小姑娘以为他是什么coser，眼睛放光地说要和他合照。

    苏祁社恐，差点没尴尬到原地去世。

    但是他还是和两个小姑娘合了照，笑得一脸僵硬，幸好两个小姑娘也不介意。

    花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他才出了地铁站，苏祁看着熟悉的道路，怀念感才渐渐涌了上来。

    他站在熟悉的，前世他死亡的十字路口时，身体本能地发着抖，好久都不敢过马路，以至于错过了两个绿灯。

    最后他还是鼓起勇气，跟着稀稀拉拉，并不多的人踏上了斑马线。

    两波过马路的人交错在斑马线道上，苏祁紧张地频频去看停在不远处的等待红灯过去的车流。

    在他走到前世熟悉的斑马线道中央时，他再次去看不远处的安静等待的车流。

    他刚刚抬起眼，一个穿着漆黑兜帽长袍的人突兀地闯进了视野，拦住了他看向车流的目光。

    现在到了五月中旬，天气已经很热了，那人穿着古怪的长袍，整个人被遮得严严实实，兜帽盖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他高挺的鼻梁和毫无血色的唇。

    就像擦肩而过的死神。

    苏祁瞳孔缩了缩，紧接着脑中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猛地一疼。

    时间仿佛流动得很慢，苏祁看见那人的唇缓缓开启，喑哑而又蛊惑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你生自何方，去往何处。”

    苏祁几乎要屏住了呼吸，背脊一阵阵发凉，而胸口挂着的朱雀羽毛却一直在发烫。

    “来自幽冥，去往人间，归于虚无。”那声音还在继续，像是恶魔的低语，蛊惑着谁人下地狱。

    “滴滴——”清澈的车笛声响起，将苏祁拉回神来，他如梦初醒，握住那发烫的羽毛。

    那人早已消失在了视野里。

    苏祁回头去望，却发现那人竟凭空消失不见，方才的一切好似他的幻觉。

    唯有仍然发烫的羽毛在提醒他，的确发生过什么。

    苏祁晃了晃脑袋，加速过马路的步伐，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不好的事情。

    苏祁走到了马路对面，大大地呼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ptsd了吧，过个马路自己吓自己。”

    苏祁飞快地整理好心绪，继续往家里走。

    过了这个马路就离他家小区不远了。

    苏祁很快就走到了小区门口，但是小区保安不认识他，他进不去小区。

    不过这并不碍事，很快就有人要出门，苏祁跟着浑水摸鱼进去了。

    他家在小区比较中央的大楼，从哪个门进都要走上一会儿，苏祁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有些漫长，心中焦急万分。

    不过很快，他远远地就看见了自己家所在的单元楼。

    不仅看见了单元楼，还看见了两个有些眼熟的小孩。

    今天是周六，大人们可能要上班，但是孩子是放假的。

    “你就是在骗人，你哪里有什么小舅舅，我从来没见过。”那两个小孩一男一女，男孩穿着牛仔背带短裤，有些婴儿肥，他声音不大不小地对女孩说。

    “我才没有骗人，我有小舅舅，他每年都给我带礼物，你没见他是因为我小舅舅在很远的地方读书！”小女孩扎着两个蝎子辫，穿着漂亮的裙子，甩开男生牵她的手，说道。

    “可是他过年也没有回来啊。”小男孩不以为意，他说：“去年过年我到你们家来他也不在。”

    小女孩眼瞅着也就五六岁，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反驳，她急得要哭出来：“我就是有小舅舅！我还是他带大的！妈妈说过！”

    苏祁心脏扑通扑通地极速跳跃着，他不敢置信地止住步伐，紧紧盯着两个小孩。

    他认识那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是他表姐的孩子，他的小侄女，他当冤种德华带到四岁的小侄女。

    苏祁欣喜若狂，几欲落泪，他声音发颤：“小馨？！”

    两个小孩被这一声呼唤吸引了注意力，扭过头就看见了个奇怪的人——那人穿着简单整洁的短袖长裤，长发被梳成高高的马尾，戴着黑色口罩，眼神奇怪地盯着他们。

    苏祁慢慢地靠近，他想告诉很久没有见的小侄女，他就是她口中在外读书的小舅舅，可小男孩忽地嚎了一嗓子：“小馨快跑！他是怪人！说不定是人贩子！”

    小女孩这才如梦初醒，吓得脸色发白。

    “我不是，我是……”苏祁连忙要解释，可是小男孩拉上自家小侄女的手就跑，一边跑还一边还一边喊：“救命！有人拐小孩了！救命啊！有人拐小孩！”

    苏祁连忙要去追但是又怕引起误会，还是生生止住步伐，他看了看四周，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起见，他还是连忙跑进了楼里。

    先回家解释清楚，再和小孩解释才能不被当人贩子抓起来。

    苏祁自我安慰道——没事的，小孩子不懂事，再说了他出事的时候小馨还小，不认识他很正常。

    好不容易混进单元楼里后，电梯很快就下来了，苏祁走进没人的电梯里，对着光洁电梯门看清了自己口罩下的脸——他忘了，他长得和原本不一样了，哪怕小馨记事也认不出他来了。

    电梯缓缓上升，在熟悉的楼层停下，叮地打开了门。

    苏祁深吸了一口气，才走出电梯。

    他刚踏出电梯就听见楼道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以为我愿意回这里，要不是小祁生日，我才不会回来拿他的东西。”

    苏祁闻声缓缓扭过头去看，看见他家大门打开，门扉半遮住了熟悉的有些臃肿的身体，那女人回头还在和门里的男人说话。

    “我不想在今天和你吵架，东西拿了就快走吧。”门里的男人不耐烦地说着。

    女人哼了一声往外挪了几步：“走就走。”

    男人没说什么，也哼了一声砰地关上门。

    苏祁浑身都在发颤，他眼眶温热，眼睛一眨不眨执拗地盯着朝她走来的女人。

    女人年纪看上去五十多的样子，发黄的头发里夹杂着些许白发，眼神憔悴眼角有些许细纹，普普通通的五官堆在并不完美的脸上，凑出普普通通的长相，她身材有些臃肿并不漂亮，身上仍旧穿着那件苏祁熟悉的碎花长袖裙，挎着一个编制的洗得褪色的提包。

    “妈……”颤抖到有些喑哑的声音汇聚出一个呼唤过无数次的称呼，苏祁的眼泪几乎要落下来。

    但女人路过他，和他擦肩而过，一点眼神也没有分给他。

    苏祁的视线紧紧追随着女人，从正脸到背影，直到女人走进电梯，关上电梯门，苏祁才忍住泪水大声喊了一句：“妈！”

    电梯门合上那一刻，女人抬起头，神色动容。

    苏祁拼命按着电梯键，想要追上自家老妈，可跳转的电梯层数扑灭了他想冲进电梯抱紧老妈的想法。

    另一侧的电梯门开了，苏祁连忙跑进去，按下1层焦急地等待电梯下行。

    幸亏女人走得并不快，苏祁在大楼门口追上了自家老妈。

    “妈！”苏祁拉住自家老妈的胳膊，眼含热泪地看着自家老妈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