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抱着蛋坐在床边，他看着床上伤口被清理，双眼紧闭的混沌，他听着大家给他的解释呆呆地问：“所以，混沌醒不过来了？他会死？”

    穷奇张了张口，半晌也没有说出解释的话来。

    混沌代表的是无序与混乱，他的体内有许多混乱无序的力量，关于空间关于时间的各种各样的混乱力量，那些为他所用也在一定程度对他有害。

    当他的真元耗空，便无力再压制那些混乱的力量，自身也会遭到反噬。

    当年他杀死穷奇他们后，说是力竭而亡，其实是因为真元和灵力耗空被自身混乱的力量反噬而死。

    所以混沌一般都是纯蛮力打架，以免被混乱之力吞噬而陨落。

    “凤凰……”睚眦看着凤凰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要哭出来了。

    “孩子也会死？”凤凰又呆呆地扭头去看身侧的白泽。

    白泽垂眼不语。

    “我不明白。”凤凰低头抚摸着怀里的蛋，他说：“白泽，我不明白，真的。”

    “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一觉醒来，我的夫君，我的孩子，都要死了呢？”凤凰眼泪又开始掉，他扭头看着白泽说：“白泽，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什么了？”

    “我不该，嫌弃安胎药苦所以总是不按时喝，我不该和朱厌打架……我不该见应龙，不该凶混沌……我是不是错得特别特别离谱啊？白泽……”凤凰语无伦次地说着，他问：“我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的，会没事的凤凰。”白泽抱住凤凰的肩，他说：“和你没关系，会没事的……”

    “我好不容易，嫁给了我喜欢的人，和他一起有了一个小生命……可我成婚明明连一百年都没有，我的夫君却因为我陨落了，孩子也早夭了？混沌陨落了，我可以骗我自己说我可以等，一百年等不到就等一千年，一千年等不到就等一万年，一万年等不到我就继续等，一直等到他回来，想起我重新爱上我……”

    凤凰抱紧了怀里的蛋：“可是孩子呢？他没有健全完整的魂魄，也没有什么力量，连入轮回的资格都没有，他要是死了我就永远找不到他了，他死了我就永远失去他了……”

    “白泽，我是一个特别特别差劲的阿娘对不对？我怎么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呢……”凤凰哭泣着，他死死抱住怀里的蛋，似乎只要松懈一点，这颗蛋就会消弥天地之间。

    “听我说凤凰，你先冷静，混沌给孩子补过魂了，他一定能活下来的，没事的，你别怕……”白泽也用力地抱着凤凰，似乎期望这种方式能给予凤凰力量。

    “他能破壳活下来吗？”凤凰扭头看着白泽，他说：“白泽你帮我算一算，他是不是能活下来，能健康长大……”

    “我算过了。”白泽说：“他活下来了，他会健康长大，以后会有很多很多人爱他，他会幸福快乐平平安安地度过漫长到看不到尽头的生命。”

    凤凰点头，眼泪还是掉，似乎想要把身体里如洪水的悲伤全部倾泻而出。

    白泽也不知道凤凰靠着他哭了多久，大家都只是看着，没有人说话。

    良久凤凰轻声说：“叫他阿噗吧，混沌说他总是噗噗地在跳动，小名叫阿噗吧。”

    “好。”白泽应。

    “有了名字，他就更有可能活下来吧。”凤凰说。

    “嗯，大名呢？”白泽轻声问。

    “大名……叫宿安蒲吧，平平安安的安，蒲……是蒲草的蒲，蒲草很能活的，他也会一样。”凤凰轻声说。

    “好。”白泽点头：“他会活得很好的，我保证，凤凰。”

    凤凰嗯了一声靠着白泽靠了一会儿，而后说：“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可是……”睚眦眼眶红透了，他想要说什么，九尾拉住他冲他摇了摇头。

    “出去吧，我没事了。”凤凰坐直身体，他抱着蛋，看着床上的混沌，说：“我还得守着他们，不会做傻事的。”

    白泽知道劝不动凤凰，于是也说：“大家都出去吧，让凤凰一个人静一静。”

    众人也没办法，只能退出去，睚眦不想走被獬豸拉着出了门。

    烛九阴看应龙还站在原地，也拉了一把应龙，应龙这才呆呆愣愣地回神，他想说什么，但是说什么都很无力，于是就这样被烛九阴拽了出门。

    烛九阴把应龙拉出门后，应龙站在关上的门前，怎么都不肯再离开了。

    烛九阴知道劝不动他，也没有劝，而是和白泽一起去处理灵山的一片狼藉。

    应龙身上的伤用过药后，已经在恢复了，受损的真元也被灵气滋养着在恢复。

    可是混沌呢？

    混沌的伤是他打的，这场争斗也是因他而起，事情变成这样他难辞其咎，他是最大的罪人。

    他以后该怎么面对凤凰？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哪怕一点？

    应龙想不明白，从来未有过的恐慌笼罩着他，他的头很疼很疼，心口也疼，他不知道这扇门什么时候会打开，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被宽恕。

    他又一次痛恨自己的无力和懦弱，他嘴里的肉都被他自己咬烂了，手心也被掐出血来，他那样站在那一直到天亮。

    天亮了，灵山也算恢复了一大半，应龙面前的门打开了。

    凤凰神色憔悴地打开了门，没有混沌给他梳发，他的头发有些乱就那样披散着，他换了一身衣裳，手里抱着那件被混沌吐了血的衣服。

    凤凰双眼无神地看到矗立在门口的人，他开口，声音有些哑：“让开。”

    “我……凤凰……”应龙想要让开，但是脚下却生了根一样定在原地，他看着凤凰想要解释，但是话语到了嘴边上怎么想怎么觉得无力。

    凤凰没什么力气和他吵，他说：“我不想听你说也不想见你，你走吧。”

    “我……”应龙想说自己可以弥补可以帮忙，但是凤凰冷冷看向他，继续说：“应云起，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

    应龙还没说什么，凤凰继续说：“你听不懂吗？我说了，我不想见你，灵山不欢迎你，请你离开，你听不明白吗？”

    “凤凰，我知道这次的事情……”应龙想要扶住凤凰的肩让他冷静下来，但是凤凰甩开他的手。

    “应云起！”凤凰的声音不小，把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他眼眶里飞快地蓄起泪水：“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是哪里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吗？！从前在昆仑，你喜欢看着我围着你转，因为你像个傻子一样等来等去！好，我错了我改！我不喜欢你了，可是为什么你还是不满意？你为什么要跑到我面前来，打扰我的生活？！把我的……”

    “你是不是觉得，是混沌先动的手，按理来说不是你的错，是不是觉得我和你之间有着数万年的情分，我不会怪你……可是！”凤凰的眼泪落下来了：“可是，应云起！那个人是我拜过天地大荒，发过永生誓的夫君！是我的爱人！你要我怎么去冷静地去判断，要我怎么去论理论对错！你告诉我！”

    “你说啊！在我眼里，你差一点杀了我的夫君害死我的孩子，你还想让我怎么对你！”凤凰用力地推开应龙，他说：“你滚啊！你滚！我不想见你！滚出去！否则我就杀了你！”

    “凤凰……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会想办法……”应龙试图抓住凤凰的手，他神色痛苦，他知道怎么说都没办法让凤凰消气，他只是……

    胸口的钝痛人让应龙忽地瞪大了眼，他缓缓地低下头去，只见凤凰手里握着一把兽牙制成的匕首，那匕首的一端没入了他的胸膛。

    凤凰抬眼看他，眼里满是泪水，他想要愤怒但是眼里都是痛苦，他想要怨，但是手却在抖，怎么都没有让那匕首前进一分。

    应龙抚上凤凰颤抖的手，他有几分不可置信：“你要……杀了我？”

    凤凰咬着唇，努力地装出凶狠地样子瞪应龙，可是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凤凰！你在做什么？！”烛九阴早早地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发生，他也有责任，出于愧疚他没有阻止凤凰宣泄情绪，毕竟谁没办法去面对这样的巨变。

    找一个人大哭大闹还好，不哭不闹才让人害怕。

    烛九阴这样想着，他刚要扭过头去却看见凤凰握着匕首捅进了应龙胸膛。

    他飞快地一个闪身来到应龙身边，护着应龙一掌打开了凤凰。

    沾血的匕首坠地。

    白泽和睚眦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他们都知道凤凰很有可能会情绪失控，但是没想到变故发生的那么突然。

    “你做什么？！”睚眦和白泽接住差点被烛九阴一掌打倒在地的凤凰，凤凰哇地吐出一口血，睚眦见状怒视烛九阴。

    “你看不见吗？凤凰差点发疯杀了云起！”烛九阴也急了，他哪怕自认为自己和应龙有错，但是也不至于错到要拿命来偿，毕竟混沌也动手了还是先动手的那个。

    谁都有偏心的人，于是争执不可避免。

    白泽闻言眉头紧皱，抿着唇看向烛九阴，一言不发。

    “那你也不该打他！凤凰刚刚生产完，身体那么虚弱，你要杀了他吗？”睚眦气红了眼，他知道烛九阴担心应龙，但是凤凰呢？

    混沌不在，谁都可以欺负他了是吗？

    “我……”烛九阴自知理亏，也没有再反驳，只是扭过头去。

    应龙眼神执拗地看着无神流泪的凤凰，表情复杂，什么话也没说出口来，只是落下一滴泪来。

    “烛龙，带着你弟弟滚。”白泽冷声道。

    烛九阴闻言带着应龙就要走，凤凰强撑着站起来，他擦了擦嘴边的血渍，他说：“应云起，从今天起，你若再踏进灵山一步，你我不死不休。”

    应龙瞳孔猛地震颤起来，哇地也吐出一口血。

    凤凰用灵力捡起地上的匕首，没有再管身后的事情，踉踉跄跄地进了屋，反手就关上了门把睚眦和白泽隔绝在外。

    痛苦的嘶吼响彻了灵山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