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来了。”凤凰扭头去躲混沌的吻,他微喘着气说:“亲个没完没了,待会儿压到伤口了怎么办?”
“没关系。”混沌又凑过去。
“再亲下去,天都黑了!”凤凰抵住混沌的脑袋,他说:“你是属什么的,啃个没完!我要回福瑞门了!”
他说着就要下床,却被混沌拉住。
“留下来吧。”混沌看着凤凰,眼神请求。
“留下来?”凤凰脸红起来,他说:“你不是说凶厄门很危险吗?你也不怕……”
混沌拉过凤凰的手,贴到脸边:“没事的,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有事。”
“呸呸呸!”凤凰连忙道:“少说这种话!”
混沌本想说杀手本来就是会死于非命的,但是看凤凰瞪着他,他还是闭了嘴,跟着呸了一声,说:“好,不说了。”
他说完又问:“所以你回福瑞门吗?”
凤凰哼了一声,他戳戳混沌的脸,故意道:“回啊,夜不归宿,白泽和朱雀会打死我的。”
混沌肉眼可见失落起来,凤凰见状笑嘻嘻地改口:“不过,我从小就会撒娇,他们舍不得打我。”
他见混沌小心翼翼又带着期盼地看他,弯了弯眼:“所以不动手动脚,单纯睡觉就行。”
“好。”混沌也跟着弯了弯眼睛。
凤凰溜进凶厄门时天色本就不早了,两人又卿卿我我了一番,便到了用饭的时候。
他们的饭是梼杌送来的,几个清淡的小菜,四个人围了一桌。
穷奇出任务去了,便不在。
梼杌并不是话多的人,混沌更不是,饕餮光顾着吃了,一顿饭吃的不算安静但是绝对称不上热闹。
饭后,梼杌拉着饕餮出去了,便只剩下混沌和凤凰两个人抱着最后一壶穷奇酿的酒喝酒说话。
主要是凤凰在喝,混沌受伤了,凤凰和梼杌都不让他喝酒。
“对了,你以后和白泽还有朱雀一样,在私底下叫我了了吧。”凤凰天南地北地说了一堆,忽地看着混沌说。
“了了?”混沌重复道。
“嗯,我的乳名。”凤凰说:“白泽取的。”
“哪两个字?”混沌问他。
凤凰伸出食指在混沌摊开的手掌心里,一笔一划写下那两个字。
“为什么会叫这个?”混沌垂眼看着自己的掌心,凤凰指尖的温热和触感仿佛还没消失,他问。
“这个啊,说来话长。”凤凰说着扭头看着混沌:“我是被白泽捡回来的,这个我和你说过吗?”
混沌点点头。
凤凰见状继续说:“我是在白泽十二岁第一次跟着师父出任务,路过鸣岐山的时候捡的。”
“据白泽说,他捡到我时我连月都没满,身上就包着个破布,小脸冻得发白,连哭也不会。”凤凰垂着眼,他说:“虽然福瑞门和凶厄门不一样,但是我那时太小了,白泽当时的师父不认为我能在福瑞门活下去,便不同意白泽将我带回福瑞门,想把我送给哪个农户……”
“可是当时瘟疫刚过,旱灾又起,有几户农户家里能揭开锅吃饱饭?就算能吃上饭饿不死,又有几个人愿意要那么小,只会张嘴要奶喝,还不一定活得下来的孩子?”凤凰看着酒碗里自己的倒影,他说:“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被抛弃的吧。”
混沌不知道说什么,他只好悄悄地拉住凤凰的手,凤凰抬眼看着他笑了笑:“其实已经很走运了,至少是被丢掉了,而不是进了某些人的肚子。”
混沌捏了捏凤凰的小拇指,没有说话。
易子而食,南梁建成后虽少见但不是没有。
“白泽和他师父说明了眼下情况,执意要带我回福瑞门养一阵,等大一些,山下情况好一些时再把我送出去。白泽他师父也不想看一条幼小的生命凋零,便答应了。”
凤凰说着弯了弯眼:“白泽捡到我时山上雾气浓重,可两人准备带我回福瑞门时,日光升腾驱散了迷雾,白泽隐隐约约听见了樵夫唱山歌的声音,他看着远处的红日想起来前些日子看到的一首词——”
“了了晴山见,纷纷宿雾空。樵归妇腰斧,渔罢叟收筒。但取登临适,何须吟啸工。平生钓台路,明日与君同。”凤凰扭头看向混沌,他说:“所以他就给我取了个小名叫了了,正是出自这里,也有万事皆了了,一切顺遂平安的意思。”
“是个很好听,又很有意义的名字。”混沌说。
“我也觉得。”凤凰笑起来:“大名是我自己取的,白泽说我是鸣岐山捡的,我就想着有始有终,等我以后哪天归于尘土就葬在鸣岐山,这样说不准我的家人也有机会路过我的碑,虽然可能早就记不起我是谁了,但是至少也算见过面。所以我大名叫宿鸣岐。”
混沌嗯了一声他说:“也是个很好的名字。”
凤凰笑着往混沌肩头一靠,他说:“不过,我虽然是白泽捡的,其实严格意义上是朱雀养大的。”
混沌低头有些好奇地看着凤凰,等待他的下文。
“白泽十四岁那年,被门主看上了,被当成下一任门主培养,便很少有时间陪着我,正巧那时朱雀是当时的门主护法的关门弟子,朱雀便被调给白泽,以保护白泽的安全。”凤凰说着。
“朱雀那天得到任命就去白泽院子里找白泽,结果白泽正巧不在,就只我在。”凤凰说:“那是我还只有两岁,因为白泽年纪也不大不懂得怎么照顾孩子,我之前都是福瑞门一群人也不知道怎么养大的。反正,朱雀说,她看见我时,我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虽然身上干干净净的,但是鞋子都不知道跑哪去了,还说什么我看上去就不聪明,话也不怎么会说,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说,她当时也是疯了,居然找我这个小孩问白泽的下落,结果我半天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话也说的含含糊糊。她气得要命,就凶了我。”凤凰说着笑起来,他似乎能想象到朱雀气急败坏的样子。
“她从前其实和现在很不一样,她九岁的时候就被当成门主护法来培养了。虽然福瑞门没那么多可怕的事情,但是门主护法的培养也是很严苛的,比任何一个护卫的培养都要严苛,因为门主护法要是福瑞门里最厉害的护卫。”凤凰继续说:“所以,朱雀从小就没什么笑脸,也没有同龄人朋友,比她小的孩子见了她更是会因为她凶巴巴的神情吓哭,更何况她特地凶别人。”
“所以她说,当时她以为她一句话会把我吓哭,但是我没有,我对她笑。她说我是第一个不怕她的小孩……”凤凰说着垂下眼去,嘴角是淡淡的笑:“我不仅不怕她,还伸手给她擦脸,她说她也是那时才知道自己脸上沾了血。”
“朱雀说,那个时候她刚和师父处理了一个叛徒,脸上沾了血都不自知,匆匆忙忙来找白泽。她从前也有很多这种情况,身上沾了血或者受了伤,没什么人提醒她,连她师父也不会,她经常要自己洗脸洗澡换衣服的时候才发觉……”
“那是第一次有个不怕她的小孩,主动给她擦脸,她那天刚好及笄,可没什么人记得,山下女子及笄是很重要的,她羡慕那些人,也觉得自己好累……所以当我那样对她散发善意的时候,她没出息地抱着我大哭了一场。”凤凰看向混沌忍不住笑了笑:“白泽找到我们的时候,我正一脸委屈地安慰朱雀,衣服都被她哭湿了一大半……”
混沌想象到那个场景,忍俊不禁,他想那个时候凤凰那样小,居然只是委屈地抱着朱雀任由她哭,换作其他小孩早就哇哇大哭了。
果然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了都是那么乖。
“所以,她自那以后就带着你了?”混沌问。
“嗯。”凤凰笑着:“她非要和白泽主动请缨照顾我,白泽也拿她没办法,就随她去了,只不过……”
凤凰叹息着摇了摇头,朱雀那个家伙起初压根不会照顾小孩,喂饭喂了他一脸,洗澡差点把他淹死,也不会哄睡就知道带着他疯玩,他四岁就上房揭瓦爬树打鸟,还敢跟当时厨房养的恶狗抢吃的。
要不是厨房的李婶子看不过眼,插手了几次,凤凰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现在。
混沌听着凤凰说那些事,怎么都没忍住笑。
“我六岁那年,朱雀便和白泽商量要送我下山,他们都觉得福瑞门虽然好,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危险,做护卫也没比做杀手好到哪去,不仅容易死还更辛苦。”凤凰说着顿了顿。
“他们两没问过我,就把我送下山了。”凤凰说着还是有点来气,虽然他记得模模糊糊的,但是现在提起来还是不高兴,他说:“可是我居然自己跑了回来,我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居然记住了那么复杂的路,一个人走了一天一夜,走了回去。”
“当时的门主很不可思议,便自作主张要留下我,朱雀本来很是反对,但是我哭着闹着说不要离开阿姊和哥哥,她也就心软了。再然后我就和那些入了福瑞门的人一起训练,慢慢地也成为了一名护卫。”凤凰笑着似乎有点骄傲。
混沌低头看他,眼底柔和,他说:“那我是不是该庆幸,你留了下来?”
凤凰直起腰,他说:“那当然!”
混沌笑而不语。
“对了,了了这个名字只有亲近的人才能喊,公平起见我以后该叫你什么?”凤凰眼神狡黠地看着混沌。
混沌垂下眼,他说:“随你喜欢就好,你也可以和梼杌他们一样叫我阿序。”
“不要,我要特别一点。”凤凰拒绝道。
“特别?”混沌抬眼看他,有点困惑。
“这样,我给你取个爱称好不好?”凤凰笑嘻嘻地问。
“好。”混沌点头。
“混沌和馄炖音差不多,所以我叫你饺子好不好?”凤凰眼睛亮晶晶地故意道。
“饺子?”混沌皱了皱眉,表情一言难尽。
“对啊,你不喜欢?”凤凰巴眨着眼问。
“没有,就是觉得……听起来不像是人名……”混沌犹豫道:“像小狗的名字。”
凤凰哈哈大笑起来,他看着混沌,故意逗他:“饺子,汪一声来听听~”
混沌无奈又宠溺地看着他,叹了口气,还是认命地开口:“汪。”
两人闹了好半天,才上床睡觉。
或许是喝了点酒,天气又冷,凤凰上床没多久抱着混沌这个暖炉就睡着了。
混沌垂着眼看着怀里的人,忽地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伸手小心翼翼地去描摹那人的五官。
凤凰在他怀里哼唧了一声,抬手打他,迷迷糊糊地说:“你别闹我……我睡着了也会打人的……”
混沌低声笑起来。
凤凰又哼唧:“怎么以前不知道你那么爱笑?”
“可能从前没有人对我说我笑起来很好看吧。”混沌抱着怀里的人,像是抱着独属于自己的珍宝,他轻声说:“睡吧。”
凤凰没有再哼唧,很快混沌也在他匀畅的呼吸声中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