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的封地在业城，离漠城并不远，只隔了个邯城，凤凰和应龙从福瑞门赶过去花了差不多三天。

    和王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看着很随和，没什么上位者苦大仇深的不苟言笑，见到凤凰他们也笑吟吟。

    这次任务是和王的孪生姐姐，如今永安长公主下派的，作为姐姐担心在边境的弟弟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不过凤凰听白泽说，和王之所以被划了封地贬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是因为与如今的天子闹了不愉快。

    看白泽那一脸讳莫如深的模样，凤凰猜肯定是什么宫闱辛秘。

    和王听说是永安长公主派他们来的，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而后只是叹了口气说她未免太爱操心了。

    他虽然这样说，但也没赶凤凰和应龙走，反而好生招待了他们。

    玄武过了正月十五就去了边境，比凤凰他们到的早得多，听闻凤凰他们来了后便用福瑞门的机关鸟给他们传信，说了一下边境的情况。

    因为凤凰和应龙还有监视金人动向的任务，于是每隔三天便与玄武通一回信。

    半个月来，金人安静得有些异常，反而让应龙觉得不安。

    凤凰安慰他说安分些不打仗也好，免得百姓受苦。

    因为他们和玄武往来的很频繁，有一次还被和王撞见了他们放飞机关鸟。

    和王很好奇：“这是什么？”

    “通信用机关物件罢了。”应龙不打算多说，只是道。

    和王没有再多问，又邀着凤凰和应龙去新开业的酒楼喝酒。

    和王这个人花天酒地，不务正业，没什么王爷的样子，他还自己开了个酒楼，为了炫耀凤凰刚来那两天经常被他带着去那喝酒。

    凤凰觉得这次的任务真是莫名得很，不用打架也不用提心吊胆，他不明白为什么白泽要派两个人来看着这个不务正业的王爷。

    又陪着和王闹了一天，回去的路上应龙还救了个被毒蛇咬伤的小女孩。

    听她父亲说是陪着一起上山不小心被咬了，跑医馆大夫说药材不够治不了什么的，他刚想要去另一家医馆就碰到了应龙他们。

    应龙替小女孩把毒血吸出来，还喂她吃了百毒解，自己也在凤凰的叮嘱下吃了一颗。

    为了安全起见，应龙还说要陪着小女孩一起去医馆看看。

    三人走后，只剩下凤凰陪着喝得脚步踉跄的和王。

    和王这人大白天喝得路都走不稳了，还不让凤凰扶，凤凰也不知道他逞什么强。

    两个人回了王府，凤凰给和王倒水的时候，和王还说醉话：“你那个什么百什么解，也给我尝尝呗，它解不解酒啊哈哈哈哈……”

    “它只解毒，不解酒。”凤凰无奈地说着喂和王喝水。

    和王笑嘻嘻地就着凤凰的手喝了水，而后拉住凤凰的手，他醉眼迷离地说：“那它什么毒都解吗？”

    凤凰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不满嘟囔：“这个世上怎么可能有什么毒都解的药……”

    和王似乎没听清，他嗯了一声又问：“它什么毒都解吗？解不解情毒，我为情所伤，中毒好深哈哈哈……”

    凤凰额角跳了跳，一边劝自己不要和醉鬼计较，一边抽手语气不怎么好：“王爷为谁所伤，就找谁去。”

    “当然是你啊～”和王又锲而不舍地来拽凤凰，凤凰被惊出一身鸡皮疙瘩，他要去放茶杯，和王拽着他的腰带，他双眼含泪：“小澈，你为何这般对我……”

    元澈是如今圣上的名。

    凤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被错认成了当今天子，有些无奈，但是很快又意识到不对。

    和王刚刚说他为情所伤，该不会？！难道？！

    凤凰忽地觉得脖子凉凉的，感觉听到了什么惊天秘密。

    他甩开和王的手，连忙唤来了侍从，他不能待在这了，感觉知道得太多容易没命。

    这事凤凰谁没有说，和王翌日也一切如旧，凤凰也当做不知道。

    不过，和王后来主动找过应龙问那小女孩的情况，看来也没喝断片。

    应龙如实答了，和王还感慨世上居然有这样神奇的药，想和应龙讨两粒，应龙几句话柔和地回绝了。

    和王便又盯上了凤凰，凤凰也不太想给，便也回绝了，还在心里吐槽道——这玩意真不能解什么情毒。

    和王也没强求，接下来几天便一切如旧。

    而后下了几天雨，玄武的信有所延迟，不过边境也没出大事。

    二月便这样到了末尾。

    凤凰估摸着三月底应当能回福瑞门，还来得及和白泽他们一起过生辰。

    他是四月初二被白泽捡到的，便以那天做了生辰。

    今年四月初二一过，他便及冠了。

    三月初一那天，和王筹谋着要办一个百花宴，说是两天之内一定要办好，还让凤凰和应龙一起参谋。

    凤凰很无奈，但耐不住和王央求，便答应了。

    他正要和府里的侍女出去采买，刚走到王府门口，只见长街那边有个浑身浴血的人纵马而来，马驹狂奔吓坏了不少路人。

    那人在王府门口停下，一个翻身竟滚下马，他顾不上自己摔了，看见凤凰一身护卫的衣服，连滚带爬地到了凤凰面前。

    那人死死抓住凤凰，府里的侍女都吓坏了，但凤凰看出他身上的衣甲是边境驻扎军的特制甲衣。

    那人脸色灰如土，嘴唇干裂，身上大部分血半干，后背那道较深的伤还在流血，他声音嘶哑，举起手里染血的急报：“赵峥叛变，邯城即将沦陷，请王爷通禀陛下前来支援……”

    那人说完就软软地倒了下去，凤凰耳中一片嗡鸣，他几度想扶人不成自己都差点跌倒。

    赵峥是镇守在边关的将领，他手里握着十万大军，他叛变投靠金人的话那么踏平边境数十城对金人来说如履平地。

    许是门口动静太大，应龙带着和王也出来了，和王脑袋上还簪着花，他看见那浑身染血的人，吓得脸都白了。

    “发生什么事了？”应龙看凤凰脸色也白了，连忙上前询问。

    凤凰哆嗦着唇：“赵峥叛变了……”

    应龙脸色难看起来，他看着凤凰手里的急报，蹙起眉蹲下查看那仍旧扒着凤凰的腿不放，但已经昏死过去的人。

    他探了探呼吸，摇头：“断气了。”

    凤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让应龙把人弄开，而后打开那封急报。

    急报上说，今日天还未亮，赵峥便带人杀进了邯城，金人大军紧随其后，邯城本就没多少兵马，拼死反抗也无济于事。

    凤凰看着这封急报手都在抖，想来这封急报也是那位送信人拼了命才送出来的，否则业城就是下一个邯城。

    而且赵峥能那么快反扑到邯城，证明玄武很有可能已经遇害了。

    “从邯城到业城也就二十余里路，最多明早，大军就会抵达。”应龙替那人合上眼，他道：“我们必须带着王爷先走。”

    “可是……可是城里的百姓怎么办？”凤凰神情悲痛，他道。

    应龙垂下眼去，也有些为难。

    金人去年吞并周遭小国时，拿下一城便屠一城，两国又积怨已久，哪怕赵峥还有点良心不想屠城，但金人估计也不肯。

    和王还在巨变带来的冲击中久久回不过神，他呆愣愣地扭头吩咐身边的人：“先，先把城门封锁……”

    他的属下得令立马行动。

    “王爷，业城有多少兵马？”应龙问。

    “不足一万。”和王垂下头去。

    应龙闻言眉头蹙得更紧了，他看着凤凰，冲凤凰摇了摇头。

    凤凰唇都咬白了，他知道弃城而逃是最明智的选择，可是……

    “不能弃城。”和王闭着眼，声音沉重：“业城后面只有一个禹城，禹城一破，金人便会长入南梁腹地，直逼上京……”

    “可是王爷，金人少说有二十万人，我们守不住的。”应龙道：“弃城向上京报信是最明智的选择。”

    “边境十五城，就算漠城邯城都沦陷了，还有十余城，从其他十城调些兵马，还能与之一战，若是业城沦陷，南梁……”王爷闭着眼没有再说。

    凤凰死死抓着手里的急报：“而且业城破了，边境十五城都会沦陷，数万百姓皆会……”

    和王咬了咬牙，他道：“你们走吧，我不能拖着你们去死，我自己来守城，我是皇室，我不能退，我若是退了，皇家颜面何存？日后南梁百姓又该如何看待南梁皇室？金人更是会辱我南梁！我绝不退！我誓要与业城共存亡！”

    “不行！王爷，我们接了长公主的命令，我们必须保证您的安危！”应龙严肃道：“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任务对象，这是福瑞门的规矩！”

    “规矩难道比命重要吗？”和王声音大了些：“你们难道要陪我一起死吗？！”

    “不是规矩比命重要，是信念比命重要。”凤凰面容严肃，他道：“而且我决计不能放任满城百姓不管！”

    应龙也点头：“这是福瑞门护卫的底线。”

    和王痛苦地闭上眼，他道：“好，既如此，你们便留下吧。”

    凤凰点点头，而后说：“先召集兵马，准备守城，百姓那边先将他们聚集起来吧，想办法先送一些人出城，顺便向上京报信。”

    应龙点头对着和王一拜，他道：“王爷，您先顾好自己，城由我们来守，我们这就下去想办法。”

    凤凰也一拜，而后两人火速行动起来。

    和王看着两人离开，神色慢慢冷下来，他喃喃道：“这是你们自己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