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艇的蓝色灯光照在桌上的航海日志上,我盯着那张只有标题的页,旁边放着我的怀表,上面的指针还在做着圆周运动。
从指挥舱后的乘员舱里传来呼噜声,此时的潜艇除了我和大副,其他人已经休息了。
大副替代基恩监听水听,而我则坐在这里。
海面已经平静了许久,但我们就像受惊的鱼,绝不轻易发出动静。
那艘驱逐舰在第二次抛下三四枚深水炸弹后就消失不见,我们还没来得及调整姿态,他就消失在了水听盲区里。
最有可能的是他保护着剩下的商船离开了,但也有可能关了发动机等我们上钩,而船队则在其他赶来的军舰的保护下驶离。
这次的进攻太仓促了,我们只看到一艘军舰,而不知道再往后的情况。
我开始反思自己的不足,比如,在来的路上我就应该把一些问题提前想到,然后和战友沟通好。
如果我们等天黑再发动进攻,不仅收获更大,也更安全。
可是现实就是没有如果存在的空间,我拿起钢笔,开始在航海日志上写道:
狼群原则一:首先发现敌舰队的潜艇应尽可能在不暴露的情况下跟踪收集敌舰队信息,包括但不限于航线、航速、组成、型号……
尽管里面的尽可能收集和不暴露自身是互相矛盾的,但这一条依旧是首要重要的,对于海上战争,信息能左右一切。
狼群原则二:尽可能在夜间发动多点位、多批次攻击,且不限于水下水上,以最大化收益和保证安全,攻击时间可利用夜色掩护使用通信确定。
不限于水上水下是因为盟军的水听和声呐的有效距离达到了1500码,所以基本无法做到靠近发起攻击,但是——只要我不在水下发动攻击,你的声呐就无效了!
在夜色的掩护下,水上攻击虽然大胆,但也比较安全,不会被声呐发现,除非盟军像本子一样,来个什么猫目锭超人。
狼群原则三:无线电管理条例和静默管理。
我着重在这条后面画了三个星号,这是未来海空配合及预防敌军改进无线电技术进行定位的原则。
狼群原则四:遵循“敌进我退、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东方神秘智慧,发动一次进攻后不给敌方反潜机会,在天亮之前退出到护航舰船达不到的位置,然后参与到第二天黑夜的重复攻击中,循环往复,直到彻底摧毁敌人意志。
(原则四适用至1942年以前)
现在我连注解的解释缘由都想好了,就和老邓说这是以发展的眼光看待事物,防止敌人研究和采用对用的克制措施。
我写完最后一笔,吹了吹。
虽然没啥用,在湿热的潜艇里墨水干的很慢,但该有的仪式感不能少。
我轻轻起身,蹑手蹑脚走到大副身边,另一边睡在上铺的基恩正在磨着牙,雷尔大叔倒是在下面睡得很安静,他的十字架挂在墙壁上。
大副正睁眼盯着水听器的表盘,“怎么不闭会眼,让眼睛休息休息。”我轻声地问道。
原本靠着座背抱肘的大副立刻想要起身,我立刻示意他不用站起来。
“我怕自己闭着眼睡着。”大副轻声答道。
“一会我替你,让雷尔大叔执会儿勤。”
“不用,我可比他年轻。”
“别撑着,要是敌舰已经离开,我们还需要你确定回家的航线。”我这样说道。
“你觉得他离开了吗?”大副反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只有在大副面前,我才可以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一无所知展露出来,即使自从来到这里,我每天都努力学,但我依旧还没有达到一名优秀艇长的标准。
大副看了一眼手表说道:“别急,着急对我们没有任何帮助,再有四个小时就到拂晓了,我们可以趁着没有月色上去看看,不过时间太少,更好的方式还是先用那个我们没用过的小家伙发个消息,同时替我们探探路。”
大副指了一下身后的无线电操作间,我点了点头赞同,对他说道:“你再盯会,我先去看看,一会轮换。”
我走向艇首鱼雷舱,艇员们都睡着了,身上防止翻身掉下来的束缚带也都绑着,我走过军官舱,最中间的指挥舱里有一名艇员在深度控制器前值班,然后就是艇员舱,这里的床位有床帘,呼噜声从里面传出来。
尾舱也有一名艇员值班,在记录着电池的数值。
自从开始进攻,潜艇的全部动力都来自这些电池,它们可千万不能出现意外。
我看了看记录的数字,确认没有异常后便去替代大副了,让他去指挥舱值班。
我戴上了水听的耳机,此时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在和大副不断交接班的过程中,四个小时的时间便过去了。
我唤醒了基恩和柴尔弗雷曼夫,我们要尝试联系外界了。
大副在指挥塔操作通信浮球的上浮,基恩在无线电操作间等待发报,而柴尔弗雷曼夫则随时准备启动引擎进行机动。
“已经放上去了。”大副跑过来汇报道,然后便坐在水听器前,监听是否有敌舰的反应。
随着浮球突破海面,上面的球壳打开露出天线,调整好频率后基恩开始发送电文。
“U-49呼,我舰于cd56发动攻击,敌驱逐舰反击,海面情况不明。”
一条简短的电报发完,我决定等待二分钟,二十分钟后没有收到回电,便浮上去看看。
等到第七分钟,基恩收到回电了——U-45回复,该海域安全,可以上浮,敌舰队已逃离,我们击沉了两艘商船,未见敌驱逐舰踪迹。
这该死的U-45,我们担惊受怕,他倒是洋洋自得!
上浮!
大副收回了浮球,所有压水仓全部排空,潜艇的船首率先跃出海面。
艇员们开始正常值班,在指挥塔的大副率先打开密闭门爬上舰岛。
“海面安全。”大副朝里面大喊道。
第一批在舰岛上执勤的人迫不及待地爬了上去,建立警戒的同时贪婪地享受着清爽的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