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深夜。

    兔山的一间宾馆内。

    林老板拿出平板电脑，认认真真地填着表。

    “实装性能，唔……S级，十二阶大圆满。”

    “过载……唔……S级，实测四小时，暂未出现过载问题。”

    “灵气损耗……唔……A-，损耗率不超过5%，”

    “不适感……”

    【人造八脉性能测试报告】。

    他认真填着，填了大概半小时，反复检查后，终于松了口气。

    “提交吧。”

    点了提交之后，他没有睡觉，而是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根烟，静静地抽了起来。

    叶怀倩早已睡了。

    自从超自然学院成立之后，她一直没睡过觉，现在，终于安安稳稳地睡了一晚上。

    睡得格外香甜。

    林老板望着天空的星星，以及大刀阔斧地改建的城市，长长地吐出了一口烟雾。

    “改革吗……”

    “还是科技革命？”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年纪大了，脑子没以前好用，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他的人生中，经历过两次科技革命。

    第一次，是手机。

    那时候他刚买了一个最强功能机的旗舰款，性能强得飞起，在工地的地下室都有信号。

    紧接着，智能手机来了。

    更加流畅，更加智能化，更好的体验。

    被咬了一口的苹果，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曾经的机皇市场份额全部吞噬。

    风光无限的机皇，眨眼间成为了历史的背景板。

    第二次，是新能源汽车。

    在猛然爆发的那一年，他坐进了一辆同样是mpV的新能源商务车内。

    静谧，平顺，可以按摩的沙发，自动调节的座椅，冰箱彩电大沙发……

    曾经百万豪车才有的配置，在这辆车里全都有，而且更加舒适，更加享受。

    相比之下，他的同价位的冤种面包车，真的很冤种。

    这两次科技革命，都给他带来了创伤。

    代表体面的机皇，在一年不到的时间内，价格垮得惨不忍睹。

    至于那辆四十多万的面包车，更是从体面的代名词，变成了冤种的代名词。

    两次科技革命之后，生活都变得更加美好。

    但每一次，他都是被时代车轮狠狠创在脸上的人。

    损失，也是真的。

    现在，是第三次，与前两次截然不同。

    前两次，旧手机也好，旧车也罢，还可以用，甚至可以服役完成它的寿命。

    但这一次，是整个社会层面，从根源开始全方位科技革命。

    水稻已经一年十二熟，如果想再快一些，再使用两个生长类符箓，甚至可以做到一周一熟，品质过硬。

    刻画了漂浮符箓的灵能汽车，全面傀儡躯化的无人式工厂和工地……

    整个社会全方面的改革，会导致每一个人都无法适应过渡期。

    每一个人曾经视若珍宝的财富，都会像自己的冤种面包车和机皇手机一样，在一个不留神的过程中，变得一文不值。

    甚至，一生积蓄，全数付之东流，也不是没可能。

    跟不上时代的人，就会像机皇机主与冤种面包车车主一般，逐渐被社会淘汰。

    可是，这么做真的对吗？

    跟不上时代，就真的应该被时代淘汰吗？

    想到这，他又抬起了头，看向天空。

    “天机无穷，唯道当先……”

    “大道滚滚而来，我们这些蝼蚁，又该如何安稳地生存？”

    “这，是你心中的道吗？”

    他喃喃着，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力感。

    那种很想做点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处开始做起的感受，让他心里更加的难受。

    突然间，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自己可能真的……

    老了……

    人一老，便会恋旧。

    他无时无刻不怀念着从前，也无时无刻不畏惧着新时代的到来。

    他怀念从前应龙民俗的小日子，也畏惧根本搞不懂的新三代灵能战甲。

    在这一刻，他居然萌生了退意。

    退休吧，找个地方安度晚年，至少不会拖了顾风和凌子虚的后腿。

    “我是旧时代的残党，新时代没有能承载我的船……”

    他苦笑着，说出了自己年轻时记忆深刻的动漫台词。

    这句台词出口之后，才品尝到了它有多么苦涩。

    林老板将烟头摁灭，回到了床上，紧紧抱住了叶怀倩，却迟迟不得入眠。

    直到半夜接近四点。

    他的灵能手环突然亮起。

    “林老师，你猜我在哪儿？”

    羊老大已经完全喝醉了，大着舌头，说不清一个字来。

    “傻逼。”

    林老板喷得干脆利落：“半夜四点了，你不睡我要睡！”

    “别嘛，别嘛……”

    羊老大的语音中，夹杂了一个长长的酒嗝。

    “你快听听，这是谁的声音。”

    紧接着，灵能手环里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林老师！！！”

    “你和叶老师都来兔山了吗？”

    “怎么来了也不来看看我们？”

    林老板打了个激灵。

    这，是李薇薇的声音。

    他清楚地记得，李薇薇曾经报名过天机阁，但摇号一直没摇上。

    后来，超自然学院成立，第一批招新名单里，自己看到了她的名字。

    看在小黄仙的面子上，把她优先录取了。

    不知是不是那颗引起灵怪现原形无法恢复的糖的原因，李薇薇学什么都很快。

    在经过第一周的测试考试之后，她就分到了陆流苏的特快班，进行重点培养。

    半年后，她炼体完毕，奇经开启。

    自己给她送的毕业礼物，是足足二十斤灵液。

    她也争气，用了一个月把灵液吸收完，成功开辟了气海。

    以远超同学两个阶段的成绩，调派到了兔山泽美市边哨坐镇。

    虽然有了现代的新技术，修行之路变得更加科学，更加精练。

    但不得不承认，这孩子是有天赋的。

    自己目前见过的所有新修炼的人里，没有人的天赋比她高。

    不对，有一个。

    黎青青。

    家里的小幺妹，半年开辟气海，也很厉害。

    只是这个黎青青，总给他一种若有若无的距离感。

    虽然是老赵收养的妹妹，但自己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相对之下，他更喜欢李薇薇多一些。

    “林老师！！”

    “快过来玩呀！！”

    “今天泼水节！！”

    “你真的不来陪我们玩吗！！”

    “杨老师和朱老师都在这里呢！！”

    李薇薇扯着嗓子使劲地喊。

    她那边似乎很热闹，半夜四点还有人在喊号子，以及各种各样的哗哗水声。

    林老板看了一眼怀中熟睡的叶怀倩。

    “抱歉啊，叶老师睡着了。”

    “明天吧，明天我有时间了就和叶老师一起，过来找你们。”

    “耶！！”

    李薇薇的欢呼声，从手环里传了出来。

    紧接着，又是羊老大醉醺醺的声音。

    “一定要来啊，林老师。”

    “如果凌子虚真的被弹劾下台了，以后学校说不定都要关。”

    “如果学校真的关了，至少我们还和学生一起玩了一次。”

    “也算是有始有终，功德圆满了嘛。”

    有始有终吗……

    林老板笑了笑，回答道：“放心，一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