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水节，泼水节。
兔山的新年，兔山最美好的节日。
一墙之隔的得卡，响起了战火之声。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你！”
“又到底是什么怪物！”
此时的陈扬，额头已经破开。
他身上闪耀着圣光，驱魔法咒运用到了极致。
左手齐臂而断，右手死死摁着许久不见的白学昌的脸，将他摁在地上。
“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圣光啊，回应我吧！”
他右手举向天空，一束圣光从天而降，正正坠在他的掌心。
他的整个手掌，燃起了熊熊圣焰。
驱魔法咒……
天堂之拳！
饱含圣光的一击，正正轰击在白学昌的脸上。
圣光闪耀，几乎笼罩了半个老街。
这一拳，将白学昌的头颅打进地面，紧接着，拳头上的圣焰点燃了白学昌的身体。
霎时间，圣焰翻腾，白炽耀目。
白学昌不断抽搐，不断哀嚎，片刻后，便不动了。
陈扬吁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跌坐在地。
“贡泰……”
他话刚出口，便见着了不远处贡泰的尸体。
肚子被撕了开，满腹油脂混合着肠子流了一地。
“莫妮卡……”
第二声习惯性的呼喊后，目光，又落在了另一侧，仅有半截的尸身上。
他难受得心里发堵。
七十万难民，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全部变成了怪物。
又在不到二十分钟之内，摧毁了得卡的一切。
得卡还有活人吗？
有吗？
他晃悠着站起上来，只觉得左臂断口痒得不行。
驱魔人抱着必死之心，用毕生的信仰，呼唤了来自天堂的打击。
圣焰已燃，会涤清所有的罪。
得卡这座罪城，焚尽它……
焚尽它！
然而……
下一秒。
熊熊圣焰中，白学昌双手撑着地面，将自己的头颅从地陷中拔出。
他，又一次站了起来。
圣焰，已经快要灭了。
他，无罪？
他凭什么无罪！
他害了那么多人，他种了那么多恶魔之花，他凭什么无罪！
老牌驱魔人终于慌了。
他爬起来，开始朝着泽美市方向，飞速狂奔。
白学昌依旧站在原地，并没有追赶。
前方，出现了无数难民的身影。
他们与白学昌一般，晃晃悠悠，没有思想，仿佛电影中的丧尸，却又与丧尸不同。
丧尸，是有伤的，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他张开右手，轰出一道圣光，击倒了一位难民。
然而，很快，难民便爬了起来。
“泽美市……”
“泽美市……”
七十万难民的低声呢喃，如此的相同。
他们已经盘踞此地七个月，长期饥饿，长期寒冷，毒虫叮咬，发烧病痛。
每天都有人死去，尸体却不会被运出来，而是化作一锅鲜美的肉汤，让附近的难民能捱过一轮饥寒。
所有的等待，所有的坚持，都是为了进入泽美市。
那是他们的天堂。
一墙之隔，肉眼可见的天堂。
如今，他们动起来了。
执念聚合，仿佛从天上坠下的提线，将七十万难民串联成整体。
陈扬在人群中穿行，不断用右手推着身旁的难民。
他感觉自己坠入了地狱，身边全是无休无止的恶灵，在对他低语。
无穷无尽的呢喃，化作一声声泽美市，诱导着陈扬，干扰着他的思维。
他拼命地念着圣经，用多年养成的肌肉记忆，吐出每一个音节。
不知推开了多少人，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走穿了人潮。
眼皮好沉，得用尽全力才能睁开眼睛。
他心知，自己失血过多，视线已经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眼前有一堵高墙。
栅栏铁门将高墙拦着，透过缝隙，可以看见后面的高楼大厦。
以及，隐隐能听到，来自泼水节的欢呼。
泽美市……
得通知他们，得通知他们……
他强撑着身体，趔趄而行，几次将要绊倒，却又靠着毅力稳住身形。
直到一个人，挡在了他身前。
这个人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他叫亚当。
亚当……
天父用了五天创造世界，第六天创造亚当，并赐予他生命。
他，守护着伊甸园。
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伊甸园……
紧接着，一把斧子，迎面而来。
正正砍在了陈扬额间，劈开了他的头颅。
亚当啊……
亚当。
他呸了一口唾沫，将斧头从陈扬额间拔出。
“得卡的大人物，你也想进泽美市吗？”
“晚啦！迟啦！”
“泽美市是我们的！”
他双手扣住陈扬脑袋上的缺口，猛地一掰，竟然活生生将陈扬的脑袋掰了开。
而后，抠出一团血淋淋的脑髓，一口塞进了嘴里。
紧接着，他身旁的难民们，一拥而上，扑向了陈扬的尸体。
“我的天呐……”
边境哨所内，目睹了一切的李薇薇，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喉头不断翻滚，一股股恶心感涌了上来。
片刻后，她哇的一口，吐出一地脏污。
她一开头，同学们亦是再也忍不住了，接二连三呕吐了起来。
呕吐完的李薇薇，抱紧了自己的花盆。
里面，是一颗灵木嫩芽。
那是陆流苏送给她的毕业礼物。
灵木有先天的灵性，枯木功和它交互，便会得到它的回应。
“灵木先祖，请您告诉我，他们到底怎么了……”
“怎么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他们到底……是人还是鬼……”
是的，这就是李薇薇看到的难民。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们是生命。”
灵木嫩芽摇晃着叶片，给予了她回音。
生命……
生命，又为何会这样？
撕扯自己的血肉，塞进自己嘴里充饥。
啃噬同类，啃噬同伴。
那些溃烂的伤口，流出的透明液体顺着双腿滴入地面。
那些空洞的目光，早已失去了目标与理想，甚至失去了灵魂。
这样的人，真的还能算生命吗？
在李薇薇的震惊中，难民如潮水般散开。
燃烧着圣焰的身影，缓缓走来。
圣焰在摧毁他的皮肤，烧灼他的筋骨。
他却丝毫不察，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到了边境门外。
巨大的压迫感，终于攻破了边境军官的心防。
“开火！开火！”
他受不了了，举起了枪，倾泻子弹。
其余士兵，亦是举起了枪。
几个呼吸间，他们便每人打空三个弹夹。
可是，这位燃烧着圣焰的怪人，并未被子弹击倒。
相反的，弹头击穿了他的身体，又被圣焰烧灼，化作铁水洒向后方。
后方的难民，惨叫着倒了一地。
他举起了拳头，猛地往前一拳。
轰……
圣焰如岩浆喷涌，整个边境防线，整个边境哨所，全数被笼罩其中。
哨所中的李薇薇，抱紧了怀里的灵木嫩芽。
眼中，满是绝望。
叮。
如水滴滴入湖中的清脆声音，在众人头顶响起。
紧接着，边境线与难民之间的空地上空，出现了玻璃碎裂般的裂纹。
狂暴妖力倾泻而下，将那股圣焰狠狠踩入地面，沿途破开，足有数十米深！
李薇薇的心情仿佛坐了一圈过山车一般。
起伏之后，便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抱着灵木嫩芽跑出哨所，看向了天空。
那里，是一头洁白无瑕的羚羊。
角蹄闪光，目光如刀。
“杨老师！！！”
“加油啊！！！”
李薇薇喊得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