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偏西,晚霞映红半边天。
天边飘浮淡淡的云彩,宛如一幅艳丽的画卷。
一轮残阳沿着天际徐徐下移,散发千万条丝丝缕缕的光芒,像一片红黄相间的锦绸,在空气中轻轻地拂动纷飞。
豪茗轩小区门口两侧围墙边上的花坛里,一株株木槿和秋海棠竞相开放。
范夏成将车停在离小区门口20米的地方,开着双闪。他打开车窗,一股木槿花和秋海棠混合的花香扑鼻而来。他按了一下手机的开关键,显示下午17点整。
范夏成抬头往小区门口一望,保安打开一敞小门,欧萍萍扭动着腰身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袭玫瑰红低胸连衣裙,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分外耀眼。
她刚走出门口几步,一辆的士稳稳地停在她的身边。她拉开车后门,闪身坐上了汽车。车门一关,汽车迅即汇入大道,瞬间消失在车流中。
欧萍萍刚才走出小区紧接着上车的场景,定格在保安和范夏成的眼里,或许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心理感受。在保安的眼里,那是一处优美迷人的风景,一处温馨的港湾,吸住异性的眼球,令人心驰向往。但在范夏成的眼里,那是一条山洪暴发的河流,打破了他宁静的心境,令他悲伤愤慨,冷若冰霜。
范夏成坐在车里,眨了眨眼睛。他感觉眼中的泪水有种异样的酸楚,眼眶湿润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把头顶靠在方向上,怕禁不住的泪水溢出眼眶。
一声“噼啪”的声音传入范夏成的耳朵,像雨滴滴落在雨伞上的声响。他慢慢抬起来头来,看见车前玻璃上没有一点雨滴的痕迹。他刚刚明明听到如雨滴般轻柔的敲击声,怎么不见雨滴?他左右看了看两边的观后镜,看见女儿站在副驾驶室的车门旁。他从纸巾盒里扯了一张纸巾,擦了擦眼睛。他立马推开驾驶室的车门,走下车来。
他快步从车头绕到副驾驶室那边,笑眯眯地说:“宝贝,你们今天放学晚了一点,爸爸在这里等了你10多分钟了。”
“爸,我们今天下午排练舞蹈节目。”小清莲微微一笑,秀气的脸上白里透红,像一只红富士苹果。
“你们学校里又搞什么庆贺活动?”范夏成弯下腰,边说边把女儿背上的书包取了下来。
“爸,喜迎教师节,欢庆中秋节,这你都不知道!”小清莲嘟着一张嘴。
“哦,爸这几天太忙了。忘了快到教师节和中秋了。”范夏成右手挠了挠太阳穴。
“走吧,上车吧。爸带你去吃麦当劳,”范夏成拉开副驾驶室的车门。
“好呀,吃好吃的去啰!”小清莲一听去吃麦当劳,非常高兴地说。
范夏成扶着女儿上了副驾驶室,伸手把安全带给她系上了。他关上副驾驶室的车门,又打开后车门,把女儿的书包放在后座上,顺手关上了车门。
范夏成绕车走了一圈,然后坐进了驾驶室。
范夏成系上安全带,启动发动机,将车门关了锁。他松了刹车,打开左转向灯,慢慢起步,汇入马路车主道。
18点30分,范夏成和女儿从宝安天虹购物中心一楼的麦当劳餐厅走了出来。
范夏成和女儿上了停在停车场的那辆帕萨特汽车。
“宝贝,我们现在回厂里去。”范夏成侧过头对女儿说。
“我们不回家吗?”小清莲一脸惊奇地神色问道。
“我们回厂里去,跟爷爷奶奶住厂里宿舍。”范夏成直截了当地答道。
“好吧。我也想爷爷奶奶了。”小清莲扑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很可爱地说。
范夏成启动汽车,驶离了停车场。
马路上车灯灿烂,车辆川流不息。
深圳的郊外,月光清辉如银。
范夏成降了一点车窗,微微的风吹了进来。
他的脑海里浮现了胡雪莲的音容笑貌。她甜蜜的小酒窝,小巧精致的嘴唇,清澈如潭的眼睛,纯朴善良,清纯可人,有着自然的美。他想起她美丽纤细的样子,心里袭上了淡淡的相思愁绪。
“爸,你又不早说我们回厂里的。我就给爷爷奶奶点2个汉堡和麦辣鸡翅,带回给他们吃了。”小清莲突然冒了一句,打断了范夏成回想胡雪莲的思绪。
“哦,爷爷奶奶他们也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你带回去。他们还不是留给你吃。”范夏成一边开车注视前方,一边回过神来,微笑着答道。
“那我不是什么都没有带给爷爷奶奶的?”小清莲自己问自己。
“没事的,你来了,爷爷奶奶就高兴了。来看爷爷奶奶,你就是最好的礼物!”范夏成一边微转着方向盘,一边对女儿说。
“爸爸,你现在说话可好听了。”小清莲柔声柔气的说。
“你是说我以前说话不好听了呗。”范夏成呵呵一笑。
“是呀,你以前总是说我不喜欢听的一句话,去去去,你一边玩去,别来打扰我打游戏。”小清莲学着范夏成摆手的样子。
“爸爸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有人夸我,我太高兴了!谢谢宝贝表扬!”范夏成像个孩子似的微微一笑。
“爸爸,你长这么大真的没有得过表扬吗?”小清莲侧过头来,好奇地问。
“爸爸说话从来不说谎,是真的。”范夏成将头偏向女儿一边,马上就回到前方。
“你小时候,爷爷奶奶没夸你吗?你上学时候,老师没有夸过你吗?”小清莲半信半疑,还是有些不相信他的话,继续问道。
“爸爸小时候可淘气了,总是惹爷爷奶奶生气。在学校学习成绩一般,还不听老师的话,老是挨老师的批评。”范夏成仿佛又回想起那个少年时代的生活情景,禁不住呵呵地笑了。
汽车拐进一条长长的绿荫马路,路灯的亮光穿过密密麻麻的树桠透射下来,光线暗淡了下来。
汽车的近光灯把马路中间照亮,马路上飘落一层黄色的枯叶。
范夏成驾驶汽车穿过1000多米的绿荫马路,在丁字路口降低了车速,往前行驶了500米。他操纵方向盘向左拐进工业区大门口,踩住了刹车,车停了下来。
他轻按了一声喇叭。值夜班的保安从门卫室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车牌,按下了遥控锁,电动伸缩门嘎吱一声,向着一边吱吱呀呀地移动。
范夏成降下车窗玻璃,朝保安探头微微一笑。
“少老板,回来啦!”保安点了点头,客气地打招呼。
范夏成松开刹车,轻点了一下油门,汽车驶入了工业区大门。
工业区厂房楼顶的照明灯光远比十五的月亮还明亮,将整个厂区空坪照得如同白昼。
范夏成将汽车停稳在停车场挂着自己车牌号的车位里。他熄了火,打开车锁,下了车。他走到副驾驶室一边,拉开车门,替女儿解开安全带,将女儿抱了下来。
他拉开后门,从后座上取下女儿的书包,并替她把书包背在她背上。
范夏成走到车后,先将自己的箱包提了下来,然后把女儿的箱包也拖了出来。
“宝贝。走吧,我们上楼。”范夏成关上后备厢,接着把两敞车门也关上了。他带着女儿向宿舍楼走去。
他们上了二楼。小清莲走在前面,向楼道尽头走了过去。
楼道尽头单独用防盗门和铝合金栏杆隔离了四间并排的房间,从207房到210房都是范晨辉为家人留的住房。
“奶奶,开门!”小清莲走到房子门前,敲了敲门大声地喊。
“谁呀?”林雪花戴着老花镜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哦,是我们清莲来啦。”
“奶奶,奶奶!”小清莲扶着铝合金栏杆,跳了起来。
林雪花快步走了出来,她打开防盗门锁,拉开了重重的不锈钢门。
小清莲一头扑倒在林雪花的怀里。
林雪花看了一眼提着两个箱包的范夏成走了进来,拉黑了一张脸。她本想开口说话,但看了一下躺在她怀里的孙女一眼,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
“宝贝,吃了晚饭没有?”林雪花轻轻地拍了拍孙女的屁股。
“爸爸带我吃了麦当劳,好好吃呀!”小清莲笑眯眯地说。
“哦,以后那种油炸食品要少吃,吃了身上会长小疙瘩的,脸上会长小豆豆的,变成丑八怪的。你知道吗?”林雪花用手比划着说。
“嗯,知道了。”小清莲点了点头说。
“来,让奶奶抱抱,看轻了还是重了?”林雪花抱着孙女站了起来。
“哦,比以前重了。再长一点,奶奶都抱不动了。”林雪花抱起孙女掂了掂,笑了笑说。
范夏成提着箱包经过207房,往里一瞧,房里摆放着彩电、冰箱、洗衣机,餐桌、椅子、沙发。这一间房,家电家具布置齐备,爸妈用作厨房和餐厅。
他把女儿的箱包放进208房,接着他把自己的箱包放入209房。最里面一个间房的房门是关着的,房门上贴着一个倒着的福字,这是范晨辉和林雪花睡房。
“妈,我爸呢?”范夏成从209房走出来,站在走道上问林雪花。
“在办公室。”林雪花等了三秒,有点爱理不理地答了一句。
“哦,我下去把电脑搬上来。”范夏成边说边从林雪花的身边走了过去。
“你除了记得你的破电脑外,你还记得什么?那么一座大房子都不要了,难道你的这一台破电脑比那套房子还值钱吗?”林雪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对着他的背影说。
范夏成不吭一声地走出了防盗门。
林雪花本想好好地教训他一番,但看到孙女范清莲在身边,便忍住了心中的怒火。
范夏成走到他那辆帕萨特汽车旁,他拉开驾驶室的门,一屁股坐了进去。他关上车门,从裤兜里摸出一包芙蓉王,抽取了一支,按下打火机点燃了。他按下两边车窗,吸了一口。
他掏出手机,按了一下开关键。他打开通讯录电话本,翻到了胡雪莲的名字。他把胡雪莲的名字修改为莲子。他关闭手机,吸了一口烟。他打开手机,吸了一口烟。他翻到莲子的名字,吸了一口烟。他关闭又打开,打开又关闭。他重复了三遍,最后拨打莲子的电话。电话响了,那边传来温柔熟悉的声音,像山泉水般清亮甜美纯净,有着一种飘逸清新的气息。她的声音像丝绸般柔软,仿佛蕴含着一股春风般催长生命的力量,温暖了他的心,让他感到心情舒畅。
“范副总,你吃饭了没有?工作顺利吗?还在忙吗?”胡雪莲轻声地一连问了三个,好像心里有好多的话要对他说。
“怎么了?不说话?”胡雪莲的声音轻柔如绵。
范夏成拉出烟灰盒,吸了一大口,突了呛一下,咳了一声,将烟头按灭在烟火盒里。
“你感冒咳嗽了?”胡雪莲有些担心地问,语气里透着一丝焦急。
“没有感冒,我坐车里,吸了一支烟,呛了一下。”范夏成吸了一下鼻子,清了一下嗓门。
“你要少抽烟,注意一下身体!”胡雪莲关心地说。
“没事,我身体没问题。”范夏成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声音怎么了?你不舒服?”胡雪莲不放心地问道,像一缕微风吹过他的心湖,仿佛吹绉了他故作平静的水面。
“我,我离婚了!”范夏成眼泪溢满眼眶,泪眼朦胧。他努力控制伤心的眼泪不要掉下来。
“你离婚了?为什么呢?”胡雪莲大惊失色地问。
“她变心了,我戴绿帽了!”范夏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大胆地将他和欧萍萍两人私底下的事说了出来。他说完就像个小孩子似的抽泣了起来。
“夏成哥,你别太伤心呀,保重身体要紧呀!你可爱的女儿需要你呀!”胡雪莲见范夏成在电话里哭得稀里哗啦,触动了她柔软的心,她换了称呼安慰他,直接叫他夏成哥。
“雪莲,我知道的。这些天来,我只是伤心而已。我忍不住了,哭出来了,让你见笑了!”范夏成停止了哭泣,声音不再颤抖,第一次直接叫她的名字。
“夏成哥,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生命只有一次,好好憧憬未来,相信自己,为了生活,为你爱的人,为爱你的人,继续努力!我相信你,明天会更好!”胡雪莲一边劝慰一边鼓励说。
“雪莲,谢谢你在我最苦恼的时候陪我说说话,关心地开导我!”范夏成说话的语气缓和了过来,不再像刚才那样低沉失落。
“夏成哥,咱俩还那么客气,那就见外了!”胡雪莲声音甜美如汁。
“雪莲,我好怀念我们在一起上班的时候,那段日子回忆起来,是我最快乐的。感谢你曾经的陪伴!认识你真好!谢谢!”范夏成的声音洪亮,心境恢复了平静。
“是嘛!”胡雪莲咯咯地笑了起来。
“雪莲,没有打扰你上班吧?”范夏成压低了声音。
“没事,今天没有什么客人入住酒店,好无聊呀!刚好有你打来电话聊聊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胡雪莲柔声细语地说。
“雪莲,你要是能来深圳上班就好了!哎!”范夏成说完,轻叹了一口气。
“夏成哥,说不准哪天我要饭要到你的厂门口去了,你别装作不认识我噢。”胡雪莲呵呵地笑了起来。
“雪莲,你说哪里话,我范夏成是哪种人吗?我怕做梦都想遇见你!”范夏成说着说着就说出了心里想说的话。
“夏成哥,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工作。再见!”
胡雪莲客气地说。
“雪莲,此时此刻,我好想唱首歌给你听,歌名是真的好想你!”范夏成大胆地讲出了心中藏着的小秘密。
“夏成哥,我也是。”胡雪莲说完脸红了。她不好意思地挂断了电话。
范夏成手握着手机紧贴在耳畔,迟迟没有放下。
他的心里涌动一股潮汐,如深圳湾的涛声冲撞他的心海。
9月21日晚上20点,一辆从湘江源开往深圳宝安的长途大巴驶入宝安西乡客运站。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长裙。梳着翘翘的马尾头发,皮肤白净的年轻姑娘走下了客车。
她肩膀上背着一个背包,手提一个印制“湘江源大酒店”几个大字的袋子。她四下张望,眼里扑闪着一片迷茫的神色。
这个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不声不响从湘江源坐长途汽车,突然来深圳投奔范夏成的胡雪莲。
她拿出手机,拨打了范夏成的电话。
电话那端响了几声,没有接听,直到语言提示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胡雪莲又拨打了1次,电话那边还是没有接听。
胡雪莲再次拨打了1次,电话那边依旧没有接听。
她给他打了3个电话都没有接听,她的心里顿时凉了半载。他为什么不接她的电话呢?她在心里自问了10几遍,她也说不出一个不接她电话的理由来。
她看到夜色中空空落落的汽车站,她开始有些后悔了。她本来想给他一个惊喜,在上车前没有给他打电话告知。她想到达深圳时,再打电话给他,来一个意想不到的见面。可是现在倒好,他竟然打通了他3次电话都不接。这让她感到措手不及。
正当她心急如焚之时,她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手机一看,是范夏成打过来的。她立马接了,电话那端传来范夏成的话:“雪莲,不好意思,我手机调成静电了,刚才在冲凉。对不起!”
“我打你3次电话你不接,急死我了。”胡雪莲差点哭了起来。
”雪莲,你找我有什么急事,你快说!”范夏成对着电话焦急地说。
“我找你来了,现在宝安西乡客运站。”胡雪莲的声音有些激动。
“你来啦,太好了。你早30分钟给我打电话,我早半小时去车站等你多好。都是我不好,我偏偏这个时候在洗澡,接不到你的电话,可把你吓坏了吧。对不起,对不起!你怎么罚我都行。我现在马上开车去接你。一会见!”范夏成边说边走了209房间。
范夏成走到210房门口,对着范晨辉和林雪花说:“爸,妈,胡雪莲来了,现在西乡客运站,我现在去接她。”
“好呀,你快去吧!”范晨辉一脸高兴地答道。
“夏成,开车慢点,我去给她煮饭做菜。”林雪花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
范夏成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他的内心比他自己还高兴,仿佛要跳出胸膛一样。他飞快地奔下了一楼,跑到他的汽车旁,拉开驾驶室的车门,钻了进去。
他启动发动机,快速地驶出了工业区大门。
20点30分,范夏成开车来到西乡客运站。他把车停在车站外,跑步进入客运站内。
“雪莲,我来接你啦。”范夏成边喊边朝下客区飞奔过去。
范夏成奔跑到胡雪莲跟前,伸手抱住了她。
“你可来了,我好想你!”范夏成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喜悦。
“我也好想你。”胡雪莲被他抱得紧紧的,感到幸福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