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迅速反应过来,连忙招呼人把枪拿上来:“看来这把枪给了你很大的动力啊,你是为了这把枪来的吗~”
工作人员赶紧将枪械送上。
主持人本想接过,可黎知音却抢先一步。
她像是一头饿狼,扑到工作人员面前,一把抓住沉甸甸的银质手枪。
因为力气不够大,她想用双手牢牢抓着,可右手没有回应她。
她右手断了,一动就疼。
她左手握紧枪,目光在台下扫视起来。
大家觉得奇怪,疑惑盯着她的动作。
终于,她涣散的目光定格在某一处,果断走下台子!
观众们踮脚看去。
打光也特别有眼力地在黎知音头上降下一道光柱。
她身上落着光,在漆黑安静的环境下,踉踉跄跄跑向一个少年。
少年站在工作人员那边,身姿颀长,模样是难得的俊秀,气质更是富贵。
相比之下,黎知音就狼狈很多。
她绑好的发髻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乱了,刘海黏腻地贴在额头上,上台时还整洁的白衬衫此刻全都是血污。
她眼睛也不聚焦,要很用力才对上顾清焰的脸。
然后,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颤抖着抬起手,将手枪捧到少年面前。
“你的枪……”
黎知音黯淡的双眸迸发微弱的光彩,用力将手枪向上托举。
“拿着……”
她意识似乎飞走了,麻木地重复着。
“拿着、拿着……”
顾清焰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他觉得这是梦。
因为黎知音不应该这么拼命,不应该这样……说一是一。
可直到汗液和血液交杂的味道扑入他鼻息,他才清醒过来,这不是梦。
在他眼里的,黎知音一直都是奇怪的。
初见时,她冷漠单薄。
再见时,她就成了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一出场就斩获校花头衔。
同学们谈起她眉眼都带着倾慕,仿佛她是世间难得的女神。
他们都说她亲近平和温柔,待人接物礼貌周全,能力强悍却从不自傲,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
她像女娲精心打造的产物,完美无瑕,破绽全无。
他起初也是这么想。
他想着她过得那么惨,能力这么强悍,是早该飞黄腾达的。
直到颜觉夏和迟野还有玄熙被她勾了魂,三个人围绕在她身边,而她没有从中选择一个,反而享受三人一起陪着她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黎知音在外人面前的完美,不过就是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实际上,她性格恶劣,阴晴不定,喜欢玩弄人心,是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坦然接受他三个朋友的供养。
不凑近看她,还以为她是个女神。
凑近了才发现,这哪是女神,这是以作恶为荣的魅魔!
可最矛盾的是,这个魅魔说一不二。
他说要枪,她没说二话,干脆利落地写了遗言去拿枪。
哪怕她知道会死。
哪怕刚才在台上她差点就要死了,她也拼尽全力奋斗到最后一刻,赢得了这场比赛。
她沾染了血渍的手,如捧着圣品般,将银质手枪奉到他面前。
她做到了。
她做到了。
顾清焰看着黎知音虔诚的双眼,僵硬抬起手,握住了手枪。
枪身是暖的。
似乎是被她的手捂热了。
他握紧银质手枪,仿佛置身于温水中,湿热汗液让衬衫变得黏腻,不舒适地贴着肌肤。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这么多汗。
他就知道他的心要炸了。
心脏剧烈地在胸腔跳动着,好像跑了几千米,“咚咚咚”地在他的心口敲击。
连着他颈部的大动脉一起震颤。
因为黎知音。
他喉咙干渴,呼吸急促,目光黏在黎知音虔诚的双眼上,不知该说什么。
是该说恭喜吗?
忽地,黎知音对他笑了。
那是一种完成任务,放松的笑。
他很惊讶,但他肯定自己的眉眼没动,因为还没等有反应,黎知音就倒在了他怀里。
她直挺挺撞上他胸口,晕厥过去。
顾清焰抱住她,才发现她很瘦弱,好像一用力就能捏碎了。
这样瘦弱的人,竟然一口气打赢七个拳击手。
就因为他的戏弄。
顾清焰脑袋里的弦骤然断裂,忍不住把她抱紧再抱紧,带着她跪倒在地。
纪夜上来拉扯他:“走,带她去医院。”
温徐行也试图将黎知音从他怀里抽开,语气焦灼:“你还抱着干什么?!她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情,我们怎么跟沈阿姨交代?快放开她啊!!”
顾清焰呆呆地,没有说话,只是牢牢抱住她。
自责和内疚翻江倒海地在心口翻腾。
他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就是抱着她不撒手。
顾清寒蹲在他身边,目光沉沉:“清焰,看着我。”
哥哥的声音直通心灵,顾清焰仓促抬头,迎上顾清寒镇定的双眸。
顾清寒本来很冷静,但看到顾清焰难过的表情,就愣住了。
顾清焰知道自己的异样,理智在这一刻溃不成军,崩溃的情绪开闸泄洪地溢出来。
“我真该死啊,哥。”
他泪水大颗大颗砸在黎知音脸上,悔恨地埋在她颈窝上:“我真该死啊!!!”
顾清寒白了脸。
顾清焰抱着黎知音,像抱着自己受伤的孩子,双臂跟铁焊的一样,愣是谁都扯不开。
他就不断重复一句话:“我不该带她来这里,我不该!我真的不该!!”
温徐行在一旁焦头烂额:“你不该你不该,你倒是把手放开啊!你作死别拽着黎知音一起死啊!”
顾清寒抿唇,看向弟弟怀里的黎知音。
她闭着双眼,就是个筋疲力尽的睡美人,脸上全都是水痕。
那是顾清焰的眼泪。
顾清寒心尖突然涌上来一股无力的,认命的情绪。
他知道弟弟的意思。
弟弟说不该带她来这里,一方面是因为他导致黎知音受伤,另一方面是因为——
顾清焰对这样的黎知音动心了。
他亲手将黎知音推进深渊,却同时又在黎知音身陷深渊的那一刻喜欢上了她。
一个小时前谋划欺负她的一切,在喜欢她的那一刻统统变成懊悔,好似大厦倾颓,把他的理智践踏在脚底。
只能疯了一样抱着黎知音嚎啕大哭,悔恨无处宣泄。
他自作聪明地引黎知音入局。
结果入局的是他自己。
或者入局的,不是只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