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

    迟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的手腕也被迟野用力向下拽，使得她只能顺着他的力道，迎上他水汽朦胧的眼睛。

    黎知音诧异。

    因为迟野哭了。

    他的凤眸里滚着水汽，痴迷地望着她，眼中有随着泪水一起溢出的爱意：“我喜欢你，或许你说的话是假的，但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黎知音：“诶？”

    她有点窘迫：“你怎么知道我说的话是假的？”

    迟野拿起手机，把人性值App打开给她看。

    「0分」

    她没涨一分。

    他宠溺地笑起来：“我们俩在一起这么久，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真正动感情是什么样子？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你的本性了。”

    知音睁大眼睛，伪装像块碎冰，被这句话击得粉碎。

    我去，这破人性值App就不能造假吗？！

    她最引以为傲的技能之一就是她的圆滑啊！

    她想要解释，迟野却用手抵在她唇边：“但我很开心。”

    她愣住。

    迟野凑到她脸前，轻轻吻她的眉心。

    像温热的羽毛。

    他的眼泪砸在她手心，虔诚开口：“就算你不是真正的舍不得我，我也甘之如饴，是我选择陪在你身边，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玄熙：“我也是。”

    黎知音看向玄熙。

    玄熙靠在她腿上，漆黑的双眸倒映着她的神色，细长指尖勾住她的五指，或轻或重地揉捏着。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出现在笼子外面跟我说话的声音。”

    他逐渐握紧她的手，满眼都是她：“是你重新赐了我一双眼睛，知音。”

    黎知音怔忪，看了眼四周。

    最感性的颜觉夏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抱着她安静地落泪。

    ……她从未有一刻这么讨厌人类的高科技。

    在贫民窟的时候，没有那么先进的设备来辨别她是不是真心。

    她低下头，倒也不是觉得丢脸，只是别扭。

    好像无论她展露出怎样的本性，他们都不介意。

    他们愿意接近她，就是因为她的本性。

    但就因为这样，她更觉得刚才撒谎的自己很羞耻，忍不住抠了抠手掌，试图用掌心的疼痛缓解她的焦虑。

    有人真心对她，她却用虚假的话，这实在是不符合她的人生信条。

    正向反馈就应该换来正向反馈。

    她羞愧开口：“其实……在你们被抓的时候，我很难受。”

    大家脸色微变，迎上她。

    她抿了下唇，也不好意思看他们的眼睛：“我这个人很少害怕，哪怕是我要死的那一刻，我也没有害怕，但当我得知你们被抓的时候，我感受到了恐惧。”

    病房内很安静，她低着头，也不知道大家都是什么反应。

    顾清寒的声音很轻，打破寂静：“你在怕什么呢？”

    黎知音捂住心口，感觉到了不同于失去金钱的痛意。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拧着她心脏的两根电线，电流感蹿遍四肢百骸。

    “我不知道。”

    她迷茫地捂住脸。

    “我那个时候就跟疯了一样。”

    「叮咚！」

    所有人的手机同步响起，是App特有的提示音。

    他们动作一致地拿出手机，锁屏界面呈现一条消息，统一的笑脸图标，同样的提示信息。

    「黎知音人性值+10」

    App更新了，现在可以分别被监控人颜色。

    因为被监控人是女生，所以默认提示信息全染粉，是除了花里胡哨之外毫无作用的主题装点。

    像那条从黎知音手中飞到体育场上空的粉红丝带。

    丝带飞到体育场上空，跨越了阶级铸造的高墙，飞进手机，飘荡半生，被谁拽住，珍藏在心里。

    -

    苏闻礼坐到车内，点燃一支烟。

    烟草的气温压制了他心里的奇异感觉。

    司机坐在驾驶室，透过后视镜看他一眼：“boss，我们去哪？”

    他眼一抬，注意到司机无名指上佩戴的婚戒，没由来地问了一句：“结婚幸福吗？”

    司机愣了下，尴尬眨眼：“呃、挺幸福的。”

    苏闻礼剑眉紧锁，夹着烟，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婚戒：“黎知音之前在我车上跟我聊天的记录调出来。”

    司机没说二话，快速调取行车记录仪，点击播放。

    苏闻礼和黎知音的交谈声从音响里传出来——

    “萧承他们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黎知音抵触的声音响起：“不重要。”

    “那你干嘛一直抠手？”

    短暂的沉默。

    黎知音的语气满是焦急：“如果是你，你也会焦虑的，他们因为你被抓，要是死了，自责感这辈子都清不掉了。”

    他的声音略带调侃：“可他们喜欢你啊，这是他们自找的。”

    “那你知道有人能真心实意喜欢我，是一件多难得的事情吗？”

    “自从黎乐死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像黎乐一样爱我，我保不住黎乐，我不能再保不住他们！！”

    “哪怕我付出这条命，我也要把他们救出来，再把那帮看上他们的人统统碾碎！！”

    一段对话结束。

    司机看向苏闻礼，等候他的新指示。

    苏闻礼夹着烟出神，烟雾将他清冷的脸笼罩其中，愈发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继续。”

    不知道第几遍循环，他的车玻璃被人敲响了。

    苏闻礼回过神，才发现一根烟燃尽，自己却一口没吸，另一只手掌也因为紧紧握着手杖而红肿。

    他眉眼有些迷茫，将烟丢进烟灰缸，降下车窗，迎上一双湛蓝如海洋的眼睛。

    ……是颜觉夏。

    颜觉夏站在车外，弯着背，恨不得把头塞进玻璃缝里，笑得漂亮又娇憨：“你好，闻礼哥。”

    颜觉夏似乎是被烟味儿呛到，咳嗽两声，又连忙堆起笑意：“黎知音是跟你一起去救我的对吧？”

    他的甜美笑容里藏了点别的东西：“你俩扮演的夫妻？”

    苏闻礼眉眼的淡漠驱散些许，像只高高在上的白孔雀，骄傲仰起头：“嗯。”

    颜觉夏笑容加深：“我听知知说你扮演的是她的老婆？你人可真好啊，知道她有男朋友，甘愿做零——哦不是，甘愿做老婆。”

    苏闻礼：“……”

    他在说什么？

    他找打吗？

    颜觉夏像是没看见他眼里翻腾起的怒意，从口袋里拿出颗包装很廉价的牛轧糖：“吃糖吗？可好吃了。”

    苏闻礼瞥一眼，冷笑出声：“什么垃圾东西也敢给我吃？你这个小少爷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喜欢吗？”颜觉夏撅起嘴，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这是黎知音亲手做的牛轧糖，哥不喜欢就算了。”

    苏闻礼：“……？？？”

    颜觉夏再对他笑嘻嘻：“你们两个在去救我们的路上有没有说话啊，行车记录仪应该都记录下来了，可以提出来给我吗？”

    他脸颊绯红，一副恋爱的娇夫模样：“我想留作纪念~”

    苏闻礼毫不犹豫：“没有。”

    颜觉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