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慈宁宫后,长嬴向越慈告退,就直接回了自己宫里。
“潇潇的消息还真准,没想到圣上今天真晚来了一会,这时机真是捏得恰到好处。哦哦,还有皇后也是,上次要不是她告诉主子圣上会提早回来,恐怕主子真是凶多吉少了。”
潇潇得意道:“如果是那样的话,主子就称病不去了,她还能动一个病人不成?”
“说的也是。”
长嬴道:“潇潇这次的确做的很好。”说话间从梳妆奁里取了一对玉镯出来。
“这双镯子,你戴上看看。”
潇潇受宠若惊,忙跪下磕头,“主子,这太贵重,奴婢受不起。”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
她小心翼翼接了赏,“谢主子恩典。”
芍药在一旁道:“以后好好侍奉主子,少不了你的好处。以往那些嫔妃怎么看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今跟了长才人,就是新的开始,把心思放平实,踏踏实实侍奉主子,你想要的,主子有了时机,自然会给你。”
“是!主子的恩情,奴婢……奴婢无以为报,主子放心,奴婢一定永远效忠主子。”
“好了,我要睡一会,退下吧。”
“是。”
潇潇退下后,长嬴低声道:“巧儿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芍药的表情马上变得严肃起来,“不出娘娘所料,巧儿最近总是往德妃宫里跑。应该没错了。”
“我记得德妃对争宠没什么兴趣,倒是与皇后走得极近。那天我去找皇后道谢,你还记得吗?当时已是戌时,德妃还和皇后在屋里下棋。哼,恐怕下棋是假,皇后求德妃办事才是真。如果不是极为亲密的关系,又怎么会在这么晚的时候,挑一处隐蔽的偏房下棋谈事?”
芍药想了想,肯定道:“主子这么一说,却是很奇怪。奴婢本来还以为是丽妃插进来的人,这样看来德妃和皇后的关系也很可疑。”
长嬴回想起殿选时,皇后莫名的突然插嘴,替越慈把话挑明。她看不到皇太后的表情,但她能隐约猜到那老太太的脸色,肯定不会好看。
这样细细回想起来,皇后那日顶着黑眼圈出现。
姜婕妤说她是替皇太后抄经才熬夜晚到的时候,她的表情突然那么难看。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方丞在朝中虽然颇有声望,但越慈并不大喜欢他,往往将很重要的事务交给宦官薛婴和严昌升去做。
对于越慈来说,这些宦官都是他的家奴,是信得过的,而方丞在朝野德高望重,极有可能觊觎自己的权力,更何况他女儿还是皇后,现在又塞了个小女儿进来……
很难不让人顿生疑心。
皇后若是还想拉回越慈对父亲的信任,就必须协助他达成她力所能及的目的。
替越慈开口留下自己就是其中一件。
长嬴在史书上看到过不少因疑心病误事的皇帝,可惜叹息之余又十分理解他们高处不胜寒的无奈;那些贤德仁厚的皇后们,何尝不是在为自己家族的荣誉努力。
她沉默半晌,道:“巧儿的事,你不要与旁人讲,即便是甘棠,也等一段时间。你与她不要生分,照常相处就好,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已经察觉她有问题。
“德妃城府极深,暂时我也摸不透她的心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替皇太后做事,那么巧儿来这,多半也是皇太后想监视我。”
“主子说得在理。只是主子为何不快些找个别的理由撵走她?”
“撵走?德妃位高权重,她能在我宫里神不知鬼不觉安插一个奸细,就能在我赶走这个巧儿之后再找一个更隐蔽的方式监视我,甚至会怀疑我已经发觉,到时只会更麻烦。”
她拔掉最后一根簪子,千万青丝如瀑散落肩头,镜里的美人尖尖一张瓜子脸,长发散在两鬓,更显娇柔,眼神纯净,不谙世事,实在惹人怜爱。
下一刻嘴角就浮起阴鸷笑容。
她悠然自得地用小指慢慢刮过长眉纹理,“与其让她把我当回事,倒不如先像刀板上的没有思想的鱼肉,做一副任她们宰割的姿态,不是更好玩么?”
*
“听说了没有?昭阳殿有个宫女疯了!被撵回掖庭了……”
安德海正抱着食盒往尚食局走,耳里突然钻进这么一句。
素来喜欢聊天说地的他自然不肯放过这么好的新闻,他凑到那两人跟前,“诶,那宫女怎么疯的?”
“不知道啊,听说是惹了娘娘不高兴,就被打了一顿,之后神志不清发了高烧,醒来就疯了,估计是脑子烧坏了吧,估计丽妃的脾气,会直接打死了。”
安德海心里一阵唏嘘,“哼,下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嗐,咱们哪算是人呐?死了贱命一条,多的不过是几两抚恤金而已。”
“对了,那宫女叫什么名?”
“听说叫裴儿。”
裴儿……还怪好听的,可惜了。
安德海不敢误了事,匆匆忙忙去尚食局还食盒去了。
送完食盒回宫路上,正好路过掖庭,一个女孩浑身脏兮兮地,被几个太监架着往冷宫去。
“放开我!放开我!求你们了放我回去!放我回去啊!!!!!!”
“少嚷嚷!一个疯子留在宫里吃白饭,丽妃娘娘能留你一条贱命,算你走运!”
“放了我,我没疯,我只是记性不好唔唔唔唔唔……”
不等话说完,被那太监塞了一嘴烂布架着走远了。
安德海心里生疑,悄悄跟着那一伙人去了。
越走越冷,路越来越窄,视野逐渐多生杂草枯树。
听一个太监道:“到了。滚进去吧。”
随着重物重重扔在地上的声音落下,脚步声和肆意的大笑慢慢走远,安德海才敢露头。
冷宫关的都是罪人,一般来说皇帝是连过问都不会过问的,所以看守一直很松散,只要里面的人不出来,外面的人稍出点银子就能进去。
安德海按捺不住好奇,花了点小钱,也进了里面。
“你在干什么?”
那宫女拄着腮,蹲坐在一堆草堆上,歪头看着他。
他这才有机会细看她的脸。
嗯,唇红齿白的,长得倒还算标致,可惜已经丢进冷宫,再也没有机会出头了。
他暗叹了一口气。
“你也和我一样是被丢进来的?看着不像啊。”
疯子说话也会这么清楚?
安德海清了清嗓,一扬头,颇为得意道:“我是一个娘娘宫里伺候的,怎么能跟你相提并论?”
那宫女皱了皱眉,“算了,你真的骄傲就好。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安德海,你叫我小安公公就行了。你……叫裴儿?”
宫女明显愣了一下,借着又道:“……对,我叫裴儿。”
她突然笑了笑,“很高兴认识你,小安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