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先压下,随便找一个人顶上就是,就从她自己宫里找。”
随便找个人,便是找个郑绮宫里的替罪羊。
严昌升这事办得多了,早已熟捻,“奴婢遵旨。”
严昌升出了前殿,迎面就见潇潇捧着一只红木盒穿过院子朝这边走来。
严昌升见这小宫女穿着不俗,冬披风下浅藕荷色的涟漪裙勾勒她婀娜的线条,面皮白里着透红,眉眼如墨画清晰,又不见她家娘娘,心中有了计较。
严昌升是越慈身边伺候的一等大太监,潇潇见了他自然要行礼。
“你叫什么名字?”严昌升看着眼前美人盈盈身姿,语气难得和软。
潇潇低眉顺眼地又福了一礼,“奴婢潇潇,见过严公公。我来给主子送晚药。”
这一句话说得又轻又浅,听得严昌升耳朵眼里都酥麻麻的,饶是他残缺之人,也会对这些年轻貌美的小宫女有些不痛不痒的幻想。
只是潇潇这副好嗓子,如若稍加利用,就能变成俘虏男人的利器,更何况得天独厚的好脸蛋和身条,虽不比丽殷妃孟昭容等,却也是难得的美人胚子。
孟昭容声音尖利刺耳,圣上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抱怨不想听孟昭容开口,尤其是她笑起来,啧啧啧,毛骨悚然都不为过,可惜了那副好脸蛋。
至于殷妃,虽说容貌身材是数一数二的妩媚婀娜,可到底没有脑子,敢贿赂圣上亲派的大太监,又听说曾扬言要做皇后。
这样的脑子怎么能长久呢?若不是圣上利用她迷惑皇太后,让她以为他只是贪图美色,对后宫制衡朝堂毫无概念,殷妃也不会被偏宠六年之久。
正因如此,不知情的殷妃直到现在还以为圣上只是不爱她了。
哪里知道,她的夫君,她的天子只是不需要她罢了。
天子身边的美人还不多得是?
譬如眼前这个,倒真有几分当年殷妃的风采,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些年想必要比没真正经历过宫廷险恶的殷妃有些脑子罢。
再瞧这眉眼,是个有福之人,圣上应是会感兴趣的。
他这些暗地里的念头,潇潇当然是不知道,可她也能感受到严昌升在她身上梭巡的目光,其中带着几分考量和探究。
“去吧。”
“是,公公慢走。”
跟看守太监通报过后,太监又与越慈通报,潇潇才进了外殿,远远就看见越慈的手轻轻抚摸着她家主子微微隆起的小腹,把耳朵贴在上面,细细倾听着,不觉心中发笑。
“奴婢潇潇请陛下圣安,请娘娘金安。娘娘用晚药的时候到了,奴婢伺候娘娘用药。”
“平身。”越慈头也没抬,只顾着看长嬴的小手好像又变瘦了。
“你得多吃点,肚子里还装着一个,吃这么少是想修仙?嗯?”
长嬴撒娇道:“妾身最近吃不下饭,要是有点酸杏干就好了。”
说话间潇潇已经打开食盒,用托盘盛着端出一碗浓黑的药汁,另有一碟蜜饯。
“娘娘请用。”
素白的手腕上没有一件饰品,藕臂在浅藕色的袖摆下若隐若现,纤细得一捏即碎。
从外面穿进来的披风还未脱下,因为要伺候主子喝药,不能耽搁,更没有先顾着自己的规矩。
因此殿内烧着暖烘烘的银丝炭,捂得她额上渗了一层汗珠,也来不及擦,倒衬得她两道月眉底下水汪汪的桃花眼,愈发动人。
越慈的目光由不经意地扫视变成了更深的注视,一时觉得眼熟。
“你叫什么名字?”
长嬴正喝药呢,听越慈突然发问,目光也越过碗沿朝潇潇脸上看去。
潇潇不卑不亢道:“回陛下,奴婢名叫郑潇潇。”
“潇潇……朕应是见过你,你是不是会唱昆曲?”
潇潇脸一红,“奴婢那日偶然兴起才唱了两句,并不是很好,却不想又在陛下面前献丑了。”
“你唱得很好。”越慈的眼睛没再回到长嬴身上,眼下他的思绪已经飘到那夜潇潇唱曲的时候了。
他补充了一句,“你唱得比司乐坊还好。”
潇潇也不扭捏,也不推辞,大大方方接过赞赏,“奴婢多谢陛下夸奖。”
看起来潇潇是完全不害怕越慈,长嬴已经注意到她的脚在微微发抖了。
越慈现在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顶好的脾气,可一旦他开始发作,随意处置无辜奴婢嫔妃就是拿手好戏。
要是有了把柄,譬如当时的姜婕妤,九族几百口人还不是说诛就诛?
潇潇虽才十九,可也是在皇宫里摸爬滚打几年的人了,皇帝什么脾气,她心里清楚。
但为了荣宠,她必须强忍着害怕。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若不争个名分、争个荣华富贵回来,岂不是白白煎熬了这么多年?
暴君又如何,只要拿捏对了分寸,她也能像主子一样,把他迷得服服帖帖。
长嬴已经饮完了药,刚刚吃下两颗蜜饯,该是潇潇收走药碗送厨房了。
越慈揽在长嬴腰上的手微不可查地松懈几分,长嬴看了他一眼,轻声唤道:“陛下,妾身有些头晕,恐怕不能继续侍奉陛下了。”
越慈这才回神,“哦,朕疏忽了,爱妃孕期得多多歇息才是。不必守着朕了,稍后朕就回宫。”
长嬴脸上颇为不舍,最后还是扶着腰让芍药搀扶自己回内殿,临走还不忘吩咐潇潇,“明天的药膳按齐太医最新吩咐的药方来。”
“是,娘娘。”
越慈目不转睛地盯着潇潇的侧脸。
潇潇的脸型十分优越,无论是从哪个方向看都很完美。
越慈从后面愈靠愈近,与潇潇不过咫尺之间。
潇潇自然也能感受到身后突然出现陌生气息,她强装着没有察觉,把药碗收进匣子,就要提走。
一张大掌轻轻按上她的。
“既然你家娘娘已经用过晚药,何必这么着急回去?”
手与手相触的一瞬间,潇潇打了个激灵。
“陛下!”
披风不知什么时候被越慈解落,散落在脚踝。
里面浅藕荷的锦裙被披风压得有些皱,越慈探指轻轻捋平那些细小的褶皱,隔着布料,潇潇被他的指尖烫得发痒。
越慈的气息愈靠愈近,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在她眼前慢慢放大,她只觉得有些恐惧。
再美的男人,只要一想到他之前把那么多人残酷杀死,面对他时都会有种情不自禁的,发自内心的恐惧。
“陛下……娘娘尚有身孕,奴婢不敢……”
“不敢,还是不想?”
越慈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食指勾过她的腰带,没有半分要放她走的意思。
潇潇知道他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临幸自己,放下一颗心,与他周旋起来。
“奴婢能得陛下垂怜,是奴婢之幸,可娘娘对奴婢有再造之恩,若不是纯娘娘,奴婢恐怕不会有今日好光景。
“可奴婢又对陛下十分景仰,若一天见不到陛下,奴婢心里就多一分失落,可奴婢身份低微,怎么敢玷污了陛下龙体……”
越慈很喜欢听女人描述对他的依恋和渴望,那是源于一个男人天然的征服欲和占有欲。普通男子尚且如此,何况已经睥睨天下的越慈。
他听了这话非但没失了兴致,反而愈发觉得这小宫女十分有趣。
从前怎么没见过她?
“你多大了?”
“奴婢年方十九。”
十九岁……竟比纯婕妤还要大两岁。
“几岁入宫的?”
“回陛下,十二岁。”
“已经七年了……”越慈指背轻抚她脸颊,“从前朕竟不知道有你这么个人。不过,现在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