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朝山一介绍，陆天明才知道中年男人叫戴云，是山南县闻名的小额贷款老板。

    戴云是靠拆迁起家的。过去山南县的拆迁工作，基本都是他一手包了。而且，他的业务还遍及了衡岳市。

    搞拆迁的人，都是人力资源特别丰富的人。

    戴云赚了钱后，便洗手不干拆迁了。他找关系弄来了一个典当行的执照。名义上是方便群众百姓，实际上就是放高利贷的。

    放高利贷的人不但人精明，而且心狠手辣。

    遇到欠债不还的，放高利贷的手段能让欠债人生不如死。

    戴云手下有一批专为他放高利贷的小兄弟。他们将高利贷的发放对象分成几个等级。

    第一个等级就是各种各样的老板。所谓老板，都是手底下有生意的人。他们当中有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板，也有从事其他行业的老板。

    从事经营的人都深知，一个公司的资金，不可能随时都保持饱和。遇到困难，一时没有办法解决资金困难的，都会临时找高利贷借贷转手。

    戴云的精明，就在于他能从银行搞到钱。

    有一次，一个房地产老板遇到资金短缺的困难，求助于戴云，一开口就是五千万。

    五千万在山南这样的小县城里，已经是天花板级的存在了。

    就算是银行，一次性也不会给人贷款这么多。

    何况，银行做的都是锦上添花的事。没有一家银行愿意做雪中送炭的事。

    房地产老板如果缺少五千万，他的公司就将面临着倒闭。

    他走投无路之后，便找上了戴云。

    戴云开的是小额贷款公司，要他一次性拿出来这么多钱借给人，他也没办法。

    于是，戴云便求助到了吴朝山面前。

    吴朝山与四家银行的关系都比较好。他便介绍了银行行长给戴云认识。

    戴云果真搞定了行长，据说他从银行里无抵押贷款了五千万出来，借给房地产商周转。

    银行的利率是月息，而戴云是按天息收取利益的。这样一来，就算他把利率降到最低，他照样能赚得盆满钵满。

    按理说，借这么大的一笔钱，没有抵押是没有人敢借出去的。

    但戴云不怕，他爽快将钱借给了房地产老板，还搂着他的肩膀拍了一张合影。

    企业经营过程中借钱周转并不奇怪。问题是一定要考虑怎么还。

    高利贷的好处，就是随到随借，不会像银行那样考察考核后，还要层层审批。就算最后把贷款批下来了，也会因为时间的关系，往往错失了良机。

    戴云从银行借出来五千万，一转手就给了房地产老板。

    一年后，房地产老板连他的房地产公司都给了戴云，还写下一张五千万的欠条。

    也就是说，戴云非但没有一分钱损失，还拿回来了一家房地产公司。

    高利贷是徘徊在法律边缘的灰色产业。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触犯法律红线。

    但戴云把分寸掌握得很好。他的小额贷款公司运行三年，赚的钱多得不敢想象。

    戴云主动说，他是来陪吴朝山进京汇报的。这让陆天明感到很愕然。

    “老戴，你何必费那么大的心。”吴朝山打着哈哈说道：“我和小陆公务在身，不要你陪啊。”

    “公务归公务，私人归私人交情。”戴云跟着笑，小声说道：“吴主任您进京，我怎么能不放在心上？”

    吴朝山随口问道：“你公司的事，都安排好了。”

    戴云满脸堆笑道：“请吴主任放心，我都安排好了。这几天，我就尽情陪着吴主任在燕京玩。”

    吴朝山看一眼陆天明，似笑非笑道：“老戴，我们是去工作的。你不知道？”

    “知道啊。”戴云严肃说道：“我就是知道吴主任要去燕京。吴主任啊，你这些年，连山南县都很少离开啊。”

    吴朝山自我解嘲道：“我是农民，怎么能离得开土地啊。”

    戴云讪讪说道：“吴主任，如果你都自诩为农民，我们这些人还要怎么活？”

    他从身上摸出来两个大信封，一人递了一个。

    吴朝山看也没看，随手就将信封收起来揣进了兜里。

    陆天明看着信封狐疑地问道：“这是什么？”

    戴云讪笑道：“一点小意思。这次兄弟陪着吴主任进京汇报，你们会很忙的。我也不可能随时陪在二位身边。所以，我准备了一点小意思。请二位不要拂了我的面子。”

    陆天明用手不经意地捏了捏，便知道信封里至少装着几千块钱。

    他没有任何犹豫便将信封推了回去。

    戴云一看，又将信封推了回来，笑笑道：“小陆，你这是打我的脸啊。”

    陆天明道：“戴老板不要客气。我们出来是公务活动，一切都有报销的。”

    戴云便笑，小声说道：“你们报销归报销，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不冲突啊。”

    陆天明还想推辞，坐在一边的吴朝山说话了。

    “小陆啊，戴老板人客气，大气，你就不要客气了。”

    戴云连忙接过去话说道：“是啊。小陆同志，你看看你们，为了我们老百姓，不辞辛劳，千里迢迢进京汇报工作。我们这些群众，感谢你们啊。”

    陆天明便笑了，道：“戴老板，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毫无什么辛劳不辛劳的。我们不做，或者做不好，老百姓就会把我们从位子上推下来。”

    戴云摇着头道：“谁敢啊。”

    陆天明认真说道：“我们的职责，就是为人民服务。如果我们不能为人民服务，我们就不配坐在这个位子上。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他们也不会答应我们不作为吧。”

    戴云嘿嘿地笑，提醒陆天明道：“我是老百姓当中的一员。”

    陆天明还想解释，吴朝山打断他的话说道：“小陆，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说句心里话吧，戴老板的这点心意，不是针对你和我。对不对？”

    戴云连忙说道：“是是是。”

    “你不拿，我不拿，会有人拿。而且你不拿，我不拿，社会怎么进步？”

    陆天明好奇地问道：“怎么与社会进步扯上关系了？”

    吴朝山缓缓说道：“社会活动，主要是经济活动。对不对？”

    陆天明赶紧点头认可。

    “社会经济最主要的特征，就是消费吧？”吴朝山严肃说道：“你我都是追求进步的同志。戴老板也希望自己进步啊。”

    陆天明狐疑地问道：“戴老板要进什么步？”

    戴云干笑着道：“我的进步，就是多赚钱。但是小陆同志啊，我们的进步需要你们保驾护航啊。”

    “为你们企业保驾护航也是我们的职责啊。”陆天明问吴朝山道：“是不是？吴主任。”

    吴朝山笑笑，“话是这么说的，没错。”

    陆天明心里明白，今天自己不拿信封，戴云和吴朝山肯定会有想法。

    他只好将信封拿起来，客气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戴老板。”

    说话间，高铁像飞驰的巨龙，掠过了长江大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