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继恩之所以有这种大胆作为,是因为他早就想到了一个强大的同盟,她就是后宫之主——李皇后。
李皇后,出身将门之家,父亲李处耘是大宋的开国名将,哥哥李继隆更是战功赫赫,手握兵权。李后无子,早早就把楚王当做自己后半生的依靠。楚王发疯被贬后,她把楚王的儿子赵允升养在自己宫中,疼爱有加。
自元僖亡故,李后总是有意无意在太宗面前提及元佐或允升。试探了几次后,才发现太宗对元佐早已心灰意冷。
近两年,李后眼见太宗意属寿王,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恰在她意难平之时,王继恩向她表露了拥立楚王的心意。如果她和王继恩联手,再加上她的兄长李继隆掌控着禁军,成功的画面几乎触手可及。届时,不但元佐感激她的拥立之功,元佐之子赵允升也会顺理成章地成为皇太子,他们李氏家族将会圣眷永隆......
却说王继恩等已然存了此心,自此便有分工,暗中留意朝中动向。
皇太子的册立仪式包括三大程序:一是颁发册立诏书,二是接受百官参拜;最后一项就是拜谒太庙。
太庙,是供奉赵家先祖的地方,册立皇太子之后拜谒太庙,意味着赵恒将自己的皇太子身份正式告知祖先,以求得到他们的承认和护佑。
三日之后,东宫宫门大开,皇太子即将出宫拜谒太庙。
消息传出,开封城内一时间万人空巷,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扶老携幼,夹道观看这一盛况。因为自唐天佑以来,乱离纷攘,将近百年有余,就算最长寿的老人也未曾看到过这种盛大典礼。
空缺多年的礼节终于重现,国家大事尘埃落定。
多年来,中原久历战乱,老百姓听闻最多的就是父祖辈们如何在动乱年间挣扎求生的故事。
此时,亲眼见本朝皇太子自太庙告天而出,仪仗如此隆重气派,人们久盼的太平盛世就要到来了。能够亲眼目睹这种盛况,身为大宋子民,一种别样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自唐末经五代十国,迄今一百多年了,我老汉活了八十有余,这还是第一次见啊!”有老者激动得老泪涕零。
“是啊,社稷有主,百姓有福喽!”
人们欢呼雀跃,不时发出赞叹之声:“这才是太平盛世,社稷之主呢。”
皇太子的卤簿车驾驶过,老百姓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太平太子”“太平天子”......
刘娥也在侍女的陪同下换了装扮来到大街上远远观望。
尽管她提起裙边儿,踮起脚尖儿,可是皇太子的车驾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密不透风,莫说人影儿,连那熟悉人儿的一缕发丝也不曾瞧见。
惠儿和李思芳也伸长了脖子张望,直到皇太子车驾回宫,人群才慢慢散去。不时有三三两两的百姓经过身边,兴奋地讨论着:“活了半辈子,还能看到如此盛事,没白活!”“是啊,好日子在后头呢!”“方才我看到咱大宋皇太子,那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呢。”“瞧你说的,那么多侍卫,你能看到皇太子的脸?”“我可听说皇太子是来和天尊转世呢!”“啧啧,当真是真命天子。”
刘娥听了议论,顿时变了脸色,急忙抓住侍女说:“回家!”
惠儿和李思芳尚在兴奋之中,惠儿道:“好不容易出来一遭,现在就回去未免太不尽兴了。”
李思芳也附和着说:“是啊,夫人......”
李思芳话还没说完,抬头看见刘娥的脸色,连忙闭了嘴,扯了一下惠儿的衣角,惠儿会意,三人匆忙离开。
掩上房门,李思芳安慰道:“夫人是不是小心过度了,大街上那么多人,有谁会注意咱们,大家看皇太子还不够呢,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
刘娥脸色凝重,轻叹了一声说:“我哪里是为了自己呀,你们难道没听见那些犯忌讳的话吗,如果被有心人传到宫中,那还了得。”
“犯忌讳?犯了什么忌讳?”李思芳喃喃自语,脑海中想起来方才老百姓欢呼的情景:“好一个社稷之主!”
“这才是真命天子......”
惠儿也一时明白过来说:“不怕没好事儿,就怕没好人,等皇太子来了,夫人提醒就是了。”
刘娥却摇了摇头说:“身为储君,凡一出动,必有万众瞩目,他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只带个随身侍卫就能出府了。”
李思芳安慰道:“太子身边宾客如云,必能忠心尽职,夫人还是宽下心来。”
刘娥说:“就怕这街坊市井之语,他们未必能第一时间了解,若能早些提醒,也能早做准备不是?”
惠儿转了转眼珠道:“太子不方便到这里来,夫人可以写信呀,想办法转给太子不就行了吗。”
刘娥点了点头说:“眼下也只好这样了。”
刘娥连忙修书一封,只把听到的市井流言和自己的担忧大意概述一下,吩咐李思芳到钱府由钱惟演火速转到赵恒手中。
盛大繁琐的封典仪式终于结束,太子赵恒的车驾仪卫还没到府邸,郭妃已经率众恭候多时。
王府内人人笑逐颜开,喜气洋洋,比往日过节还热闹十分。
郭妃以当家主母的身份早早打赏了合府上下人等。戴氏、杜氏、杨媛都焕然一新,随侍郭妃左右。戴氏穿的最为华丽,衣袖上面的图案用的是金丝线缝制。
佑儿是独子,自是被郭妃寄予厚望。早早就请了启蒙师傅教书习字。今天也破例告了假在奶娘的看护下与妹妹们嬉闹玩耍。
不知道为什么,佑儿与妹妹起了争执,跑到郭妃面前说妹妹抢了他的玩具。郭妃慈爱地说:“佑儿是哥哥,理应谦让,再说了,那些玩意儿都是女孩子玩的,佑儿才不要呢。”
郭妃身边的戴氏看了看把玩着玩具跑进来的女儿,说:“郭妃姐姐说的极是,小殿下身份尊贵,那些女孩子的小玩意儿,自然是瞧不上的。”
郭妃稍稍变了脸色,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太子回府!”
郭妃连忙率众人上前道贺。
“都起来吧!”
尽管封典仪式持续了数日,赵恒却没有一丝倦意,看见儿子更加高兴:“哎呦,佑儿好像又长高了!”
郭妃笑容满面:“佑儿不但长高了,读书写字也颇有进益呢!殿下,妾身早备好了宴席,快请入坐吧!”
“王妃有心了。”
自赵恒入住南衙,回府的次数屈指可数,与孩子们倒是生疏了许多。此次家宴,郭妃特意让孩子们陪伴左右;果见殿下欢喜异常。
“太子殿下,钱大人求见!”
“这个钱惟演,这时候有什么要紧事呢?”赵恒心里嘀咕着,郭妃已经站立起来说:“殿下连日操劳,请钱大人改日来访吧?佑儿,快向你父王说说你都读了哪些书!”佑儿张开嘴巴正要吃东西,听到郭妃吩咐,只得来到赵恒身边,崔手恭立。
赵恒看了看郭槐,问道:“惟演来访,所为何事?”
郭槐答:“回禀殿下,钱大人说因奉陛下旨意修《册府元龟》一书,特来求借梦月楼阁中的藏书。”
赵恒心下明了,站起身来对郭妃说:“惟演既是奉旨修书,怕是耽误不得,我且去看看。”又望着侍妾们说:“今儿是家宴,都不要拘礼了,陪王妃就座吧!”
戴氏挨着女儿落座,笑吟吟地说:“王妃姐姐操劳了半日,倒是让我们几个受用了,这是哪辈子修的福分哟!”
郭妃沉下脸,勉强坐了一会儿,借口佑儿体弱,悻悻而去。
戴氏、杜氏、杨媛儿等人也借故各自离开,好好的一场家宴最终不欢而散。
梦月楼阁中,赵恒早惊出了一身冷汗,拿着书信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是谁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万一传入宫中,让本王如何自辩?”
钱惟演也觉得事态严重,说:“以微臣之见,还是急招寇准商议对策。”
“让王继忠速去请寇准,张耆去请李至、李沆两位大人,你亲自到宫外等候消息。”原来赵恒早就听从钱惟演的建议,在太医院、内宫中对一些太医、小太监们施以恩惠,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不多时,王继忠回报: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寇准已被急招入宫,至今未回。
新任太子宾客李至李沆二人皆是追随太宗多年的重臣,李至刚正不阿,李沆深谋远虑。
听完太子所述,李至宽慰道:“太子不必惊慌,若有任何不利于太子之事,老臣必以全家性命力保太子!”
李沆也附和着说:“当初吾等初任宾客时,陛下曾晓谕吾等说太子贤明仁孝,国本则固;嘱吾等尽心规诲,太子暂且安坐,若有需要,老臣自去面圣辩白。”
赵恒稍稍安心:“但不知急招寇准所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