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门汀首先纠正了一下她问话里的错误，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给自己的不告而消失找个理由。

    “其实没有几天，只是我不知道暗之外海那边和稻妻这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而已，我在那里停留的时间不算很久。”

    真的表情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忧虑了起来。

    “那你还敢往这种不知道底细的地方跑？”

    这次克莱门汀确实在理直气壮地纠正了。

    “不算不知道吧，我遇到你之前都在暗之外海活动哎，要真比较起来，大陆对我来说才是不知底细的那一个。之前我一个人过了这么久，不都没有出什么意外，见到你了吗。”

    她离开的时候确实是抱着这样的心态，觉得不会有超出她过去无数日子的见闻的意外，才直接勇闯黑雾的。当然，事实并不如她所料的这样顺利就是了。

    真之前没怎么听她说过过去的事，自然很容易就相信了。她本欲再追问一下过去的故事，但想了想又觉得不该刨根问底。认识克莱门汀之后，她几乎从来不提自己的过去，想来其中有些缘故，如果再追问下去，惹得对方想起伤心事，那就不是她的本意了。

    于是她没有多问，只是幽幽道：

    “是，没有意外，所以你就带了点小伤回来？要是你以前都是这么过日子的，那我就只能责怪自己没有早点遇到你了。”

    克莱门汀微微摇了摇头。想起现在这个姿势对方看不见摇头的动作，她才连忙补充道：

    “不是这样的。能遇到你就已经是我的幸运了，或早或晚，不过都是命运的安排，说不定命中注定，你我要在那一刻初见呢。更何况，相对于漫长的生命尺度而言，早这一点和晚这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不提也罢，你知道我很开心能遇到你就可以了，我这次去外海确实有几个发现。”

    真当然发现了克莱门汀又在试图快速转移话题，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纵容了雷龙不怎么隐藏的心思，示意对方接着说下去。

    克莱门汀微微坐起身，抬起一只手。金色的流光在她掌心旋转，慢慢旋转成一个虚幻的球体。身为雷元素的化身，在这样特意的演示之下，真很明显地感知到，这股金色几乎没有元素力的参与，是更为纯粹的不知该如何称呼的东西。

    小小的金色光团被克莱门汀塞入了真的掌心。光芒一接触到她的皮肤，就传来几点暖洋洋的感觉，仿佛是冬日里突然照到了阳光。一缕细小的能量更是不怎么见外地顺着手掌流入了她体内，把这点暖意带到了更多位置。

    和之前从克莱门汀那里感受到的奇异力量似乎具有同样的性质。真凝神打量了一下光团，继而猜测道。

    “这是你此行的收获吗？我不知道这具体该如何称呼，但一定是非同小可的能量。”

    克莱门汀回答。

    “收获自然是算的。但它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这一趟只是把它重新收回我手中而已。”

    真很快就做出了联想。

    “原来如此，是你之前提过的，净化的力量？元素力本身并不具有净化的能力，真正具有这种神奇的威能的是你的‘权柄’，我记得没错吧。”

    克莱门汀愉快点头。

    “你还记得啊，那省了好多解释的功夫。简单来说就是，之前的权柄并不完整，所以我没法让它们脱离元素力独立行动，只能混合成金流的心态，同时行使权柄与元素力的两种能力。现在我收回了原来分离出去的一部分权能，现在它更强大，除了以前的用法之外也能独立行动了。”

    “不过它确实没什么别的威力，所以只是用起来多了一点方便的小窍门而已，比如驱散污秽不一定要先送人一套电击疗法。其他方面的变化几乎没有，不用在意也是可以的，嗯，只是想给你看看，没别的意思。”

    真当然听得出来克莱门汀话里话外隐隐有炫耀的意味，感觉这龙真的很像一只想要表扬的傲娇猫猫，最关键的是，她的猫猫真的很厉害。向来在这种时候很愿意顺毛撸猫的真顺从她心意地开口，进行了一番全方位无死角带着十层恋人滤镜的夸夸。

    克莱门汀脸上没什么表示，尾巴倒是被真哄的提升了左右摆动的幅度。就算知道真很会从这里看出她的心情，克莱门汀也没有什么掩饰的打算，她最多只会说，这是尾巴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真眼见雷龙开心了起来，带点无奈地转了话锋。

    “好啦，知道你很厉害，收起来吧，你现在应该老实休息。”

    克莱门汀指了指那一小团金色。

    “这是送给你的，你留着玩吧，就算派不上什么用场，至少它还挺亮的，如果你想晚上看书，让它给你当个灯也不错。啊，我回头给它加个外罩。不用担心我，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又不是受一点伤就变成瓷做的了，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收回那部分权柄之后，这点东西用起来很轻松的，真的，没有逞强。”

    真见只靠说的完全不能把克莱门汀怎么样，索性挪了挪位置，伸手把克莱门汀揽了过来。雷龙一点也没反抗这股力道，被真半抱着按在了膝上。

    “我当然知道我们克莱很厉害，但正因如此，你平时帮我解决了那么多事，好不容易遇到的休息的机会更应该好好把握不是吗。唔，现在我是半吊子大夫，你应该遵医嘱才是，好好躺着，听我的。”

    被突然改变了姿势的克莱门汀干脆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一片柔软中闭上了眼睛，尾巴愉快地扫过距离稍远的陈设，还很克制地把被带倒的物件摆回了原处。

    “其实正要说到正事，你这样到底是要听还是不要听啊。”

    真伸手把一边自由摇摆的尾巴捞进臂弯，摸了两下，有点漫不经心道：

    “听啊，当然要听，你可是答应过我要好好告知我的。如果是很紧急而且需要立马解决的事，我根本没法把你带回天守阁你就回去做完的，既然不那么急迫，那我再当一会昏君。你先讲说，解决的办法日后再想就是了。”

    尾巴在真手里挣扎了两下，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乖顺地被拿捏在手里。它的主人甚至还提醒拿捏尾巴的罪魁祸首：

    “你小心手。好吧，被你猜对了，没急着告诉你是因为我们根本没法解决这个新发现嘛。”

    简而言之，克莱门汀这趟的主要目的本来就是带回被分散的权柄，意料之外的遭遇是遇到了坎瑞亚研究深渊的行动和发现了秩序结界不靠谱的维护方式。隐去了其中交战的部分，克莱门汀跟真具体讲了讲这两个发现，然后评价道。

    “坎瑞亚真是什么都敢研究啊。本来他们只是因为不信神而特别，那不信就不信吧又没人逼他们皈依，可他们非得给自己找点存在感。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随时都可能挨一颗钉子吧，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我们又没法让他们别研究，也不可能主动对上他们，天塌了总有别人顶着，稍微防备一下那些个变异的奇怪魔物就行了。”

    “那个结界我们也没法改变，只好稍微多加一点观察人员防止再出意外了。记得告诉他们，如果再有；类似的情况尽量别硬碰硬，打不打的过事小，一般人和妖都扛不住漆黑污秽的直接污染的。等你做了尘世七执政，提议给天理修修他这不怎么靠谱的基建吧。”

    真很平静地回应道：

    “说不定天理要选出七执政来，就是因为不想修结界呢。有了更好用的下属，还花功夫检修做什么，让别人去干不是省事多了。”

    克莱门汀嗯了一声，遗憾地说。

    “要真是这样，那做神真是挺惨的。不过，你什么时候能学到这个精神？事情让下属去办，不是省事多了？你要守护稻妻这片土地直到永恒，难道也要服一场持续到永恒的劳役？这听起来也太惨了。”

    真认真思考了一下，模糊地回答：

    “嗯，也许以后会有放松的时候吧，等一切都进入正轨。稻妻是人鬼共生的国度，自然应该由人类和妖怪自己来维护，只不过现在还不行。”

    克莱门汀翻了个身，表达一点小小的埋怨。

    “知道了，我们将军大人总有操不完的心，所以才让人爱操心。算了，幸好我是长生种，不然哪里能和我们将军大人比耐心。”

    她们不止一次为这个问题讨论过，见克莱门汀抱怨起来，真自然只能像之前很多次回答的那样接着抱歉。

    很好哄的龙很快就完成了对自己的自我劝说。

    “算了，你别道歉了，我又没有真要生气。为什么总觉得是你的问题呢，就算你是永恒的神明，神的力量也终究有没法企及的地方。要求任何一个个体尽善尽美，为所有人考虑到所有地方，那都是痴心妄想，为什么总要用这样的目标苛待自己呢？不如回头看看，你已经做过很多事，拯救过很多人的愿望了。”

    真带点犹豫地回答：

    “话虽如此，但我总觉得，是我忽略了你的愿望。明明你对我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人，但我好像一直在仗着你的偏爱做过分的事。”

    这个姿势不太方便偷袭，克莱门汀就牵过真的手，拍了拍她手背权当安抚道：

    “怎么会，我怎么不记得有什么过分的事，既然我不记得，那当然就是没发生过。愿望什么的也没关系，你已经实现过我的愿望了。现在是要实现你永恒的愿景的时候，这也是我的愿望。”

    “所以开心一点嘛，明明一切目前为止都在向好的方向行进，千世万代的永恒需要时间的蓄积，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要关心我的话，不如问问我拿回权柄之后能做到什么新的花样？我还想听你夸我。”

    真回握了克莱门汀的手，莞尔道：

    “说起这些倒是话多了不少，能不能把这份心分一点出来保护自己？听你的，我开心一点。但如果你不受伤，我应该会更开心。想听我说那些话，你早告诉我就是了，那我就会记得每天都夸夸我们克莱。”

    克莱门汀啧了一声。

    “那怎么能一样。”

    真感觉到灵活的尾巴偷偷拍了她一下，腾出手来捉住捣乱的家伙之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那你说说新的力量是怎么回事，我好有针对性的夸一下。不过有一点我有点好奇，既然本来就是你的力量，那为什么分离了一大块留在暗之外海呢。你是被迫放弃了那些离开才与我相见，还是有什么别的变故？……现在你收回了原来的力量，是不是又有一天要回到那里去了呢？”

    克莱门汀很快就捕捉到真觉得最重要的那个问题，语气带上了点宽慰。

    “不会回去了，以后都不想回去，那种地方谁愿意久待啊。要我说，跑到那鬼地方的战败魔神还不如死了的那些运气好，死了还能早登极乐呢。”

    “分离权柄跟我离开那里没什么关系，你别担心。那些力量是我自己留在那里的，没有什么迫不得已，别总把我想的像个失意的可怜人嘛。只是我最近发现，大陆亦有深渊侵蚀的痕迹，天理有时候也靠不住，我还是比较相信我自己，所以才要去拿回那些东西的。”

    真自动理解了一下上述的话。

    “是因为现在的形势让你觉得不完整的权柄没法解决，才要去找回遗留的财产的吗。可之前分离了那部分力量一定有你的原因，获得完整的权柄，是要付出什么代价吗？那你才是不要勉强自己的那一个，我们说不定还会有其他解决办法，不是非要你一个人解决所有的。”

    克莱门汀反过来安慰真。

    “没关系的，当时的原因现在已经不是原因了，要多亏了你。获得完整的权柄必然伴随着代价，但我现在也并不持有完整的古龙大权，所以没什么影响。”

    真愣了一下。

    “现在也不完整？那其他的部分在哪里？”

    克莱门汀神色变幻了一下，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真。

    “算了，你别问了。现在有的这部分也挺够用的，我一点也不想拿回所有。”

    “不许再问这个，不然我真要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