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李青曜终于要抵达韶县了。
继那次付余斩杀徐大头党羽后,付余成了这流放队伍里说一不二的一把手。
日子到底是比徐大头在时好过多了,毕竟再没有发生这官差奸淫女犯的事情出现。
不过流放,即便官兵们不欺压,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去。
毕竟队伍里的以前都是官家子弟,如今成了阶下囚,缠着铁链走几个月,是真的苦。
李青曜又不敢惹付余的眼,平日更加谨小慎微,只老老实实走路并照顾他娘严氏和王蛟,愈发沉默寡言。
看着韶县斑驳的城墙,李青曜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终于到了。
可下一秒,李青曜又彷徨起来,他们如今孤儿寡母,身无长物,也不知道要如何在这世道挣扎下去,他真的,能撑起李家,为母亲遮风挡雨吗?
他不知道,也不敢再想。
“你们可以不用管我。”
王蛟看出李青曜的低落,他自小聪慧,自是猜到了李青曜在想什么。
“浑说什么,早就说了,咱们如今就是一家人。”
李青曜训斥一声,世事多艰,若是王蛟孤身一人,也许不知道那日就死了在了哪里,他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
“严氏、李青曜、王蛟。”
狱卒打开了牢门,把三人带出来,拆了身上铁链。
“你们要去的地方分好了,跟我来吧。”
李青曜与王蛟对视一眼,严氏紧紧牵住两个少年。
“别怕,跟着大人走。”
他们没有尝试去跟狱卒搭话,打听什么,他们如今,阶下之囚而已,只能听之任之。
从昏暗的牢房到外头,阳光很是刺眼,秋高气爽,要是在京城,如今这时节怕是都穿上厚衣服了。
狱卒带着三人一直往外走,李青曜正疑惑他们是不是走错了之时。
那狱卒突然笑着跑向一个破旧的马车。
莫非是要坐马车去?囚犯的待遇有这般好?
“李老弟,正找你呢。”
“哈哈,高大哥。”李徐明从马车上把一竹篮豆腐拎下来,“辛苦高大哥了,自家做的,拿回家尝尝。”
“李老弟太客气了,这东西听说你家是要用来卖钱的,我怎能白拿。”
“高大哥何必跟我生分,拿着拿着,本就不值多少钱,拿回去给家里人尝个新鲜就是,要是不拿,我以后哪有脸见高大哥,有事也不敢再劳烦大哥,这东西你可得拿·····”
那姓高的狱卒被李徐明这么一讲,脸上更是笑开花。
“李老弟这般说,我就却之不恭了。早就听说了你家的事,之前给曹大人做的那个竹牌,如今在县中贵人家很是风靡,这豆腐也都说是好吃的,今日是得回家好好做了尝尝。”
“高大哥竟也听说了,咱们就是小买卖,树下村穷得很,咱家人多,赚点小钱花用。哪里像高大哥,在卫所当差,可谓是前途无量。”
“·····”
两人互相捧场,特别是李徐明,捧的高狱卒十分开心。
“好了,贤弟,这里便是那三人了,手续曹大人交代过,已经办好了。人,现在就交由你了。”
“谢过高兄。”
两人聊过,高狱卒带着一篮子豆腐径自离去,只留下严氏,李青曜,王蛟三人。
“这位大哥,该如何称呼?”
严氏到底是三人中唯一的大人,眼见狱卒走了,这人似乎也无官身,赶紧出言询问。
“李,李徐明。”
————
李徐明出现在这,还要说回几日前。
前几日,方向提前到了韶县,把消息传到了树下村,潘金花就知道了,严氏和李青曜终于到了。
李徐明当即便带着豆腐,上了曹上进家的门。
自李家开始卖豆腐,李徐明便会给隔三差五地给曹家送上十来斤豆腐。
如今曹上进看李家很是顺眼,不为别的,就图那份诚恳。
他又不图这豆腐,虽是个新鲜菜色,偶尔吃吃换换口味就是,到底是没肉好吃。
他喜欢的是李家对他的这个态度,有点吃的玩的就赶紧送来,一看就很把自己放在心上,眼瞧着就对自己尊敬。
放几个人去树下村不过是举手之劳,本来就要分配,分哪去不是去,再说那三个就是穷光蛋,孤儿寡母的,送树下村去才是应当的。
“明日你就把人带回去吧,有人安排好的。”
“徐明谢过大人!”
————
“竟是明大哥?!”
严氏瞬间落了泪,历经千辛万苦到了韶县,原觉得前路迷茫,万万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竟然还能见到李家族人,若有族人庇护,她的孩子,再不必什么事都自己扛,今后也是有长辈可以依靠了。
“快,曜儿,这是南泽李家的人,按辈分,你得叫大伯。”
严氏声音颤抖,简直怕了眼前是一场梦,慌忙推着李青曜上前行礼。
“李青曜,见过大伯。”
李青曜被这消息也是炸的头重脚轻,浑身骨头貌似都轻了几斤,但是不敢全轻。他不像母亲,敢全然相信族人。
李家因父亲获罪,旁支也是受了流放之苦,若是旁支心中有气,他这个主支血脉,该背负旁支的仇恨与愤怒。
他不敢将李徐明视为希望,毕竟,谁又知,这会不会是另一个王同济呢?
李青曜弯腰行礼,眸色深深。
这大伯是如何得知,他们到了韶县?
又如何打通关系,把他三人提了出来?
观他行事,八面玲珑,与狱中小吏都称兄道弟。
经历了流放,李青曜知道,只有这种人,才能活得好。
王蛟躲在后面,偷偷打量那李徐明。
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笑容也是和煦的。
大人应该就是这样的,拥有无数面孔。
是温和的也是狠毒的,是曲迎讨好的也是威严不容小觑的。
善和恶相交,可能就取决于你对他有没有用吧?
王蛟微微歪头,眼神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