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县地势偏低,早就有决堤的风险,当地百姓自发在此修筑工事,增高堤坝。
几人本就是年少气盛的少年郎,又有为国报效的青云之志,既是瞧见,怎么会甩手而去。
因此,四人在此处随着百姓加筑堤坝已是有几日了。
“娃儿,吃中饭咯!”
潇潇的雨幕下,一个满脸沟壑的汉子,披着蓑衣在雨中大喊。
“吃饭了!吃饭了!”
还有人在边上敲锣,生怕有人听不见。
李青曜从人堆里抬起头,俊秀的脸上都是泥污,到处找他们的身影,他们加入后,就会分到了不同的队里去,这几日也就中午吃饭时能碰一面。
“曜哥!”
听见喊声,他回首望去,果然瞧见李青端一瘸一拐的过来了。
“怎么了这是?”
李青曜连忙过去搀住。
“嗨、蹲在那堆沙堆太久了,腿麻了。”
“幸好没事,吓我一跳,还撑得住吧?”
“当然可以,曜哥可别小看我们。”
两个人到吃饭那边,一个临时搭建的草棚里,李青翊和白沙已经在这里,看见他们来疲惫的打了个招呼。
饭是白粥和馒头,粥并不浓稠。这都是当地百姓自己筹备的。
浑身湿哒哒的,手脚都要泡发了,疼得很,鞋都脱了甩在一边。用雨水冲洗双手后,才去排队领饭。、
“老伯,县衙有回应了吗?”
队伍井然有序,很快便排到了他们。李青曜领了一碗粥,捏了一块馒头走到一旁,这时候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了。
“唉,没回音。”
“可恶!这县令是什么意思?什么命令都没有,全靠百姓们自己干吗?”
李青翊气得很,他们来这也有几日了,官府的人一个也没瞧见,全是村民们自发组织。
“这雨越下越大,今日恐怕要将附近的村民们迁移了。”
李青端一直在堤坝那边做事,水位的涨势太吓人了。
“老伯,村里可有人已经去安排了?”
“安排了安排了。你们几个小娃娃,心真好啊,咱们这块的人对水患熟着呢,幸好去年多收了些粮,不然早就跑光了。”
老伯叹气,他们长在河边,每隔几年总要受一遭水患的罪,也不是没修过防御工事,但是他们哪里懂,官府不安排,他们有什么办法,只能跑,也因为如此,他们这几个村最穷。
人留不住,地种两年就要荒。
李青曜几人沉默,白沙只一边吃着,没说话。
官府不作为的地方多了去了,也就是几位少爷心善,还愿意留在此处,帮着村民们一起做事,亲力亲为到连他都震惊了。
三个人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半点不惜力,不止掏银子,还帮着想办法,吃饭不敢放开了肚子吃,生怕村民们不够,还会自己再去买。
衣服湿了又干,每日里累得倒头就睡。
没有床,只有稻草作床铺,睡得也是村民们盖的草棚,几个人挤一挤,就这么过了几天。
白沙看在眼里,也不敢惜力,做事也很拼。
三个人默默地吃完,粥碗用馒头皮刮得干干净净,洗都不用洗的程度。
自然没吃饱,还好前日让白沙去买了些能收住的硬饼子,回去几个人吃几块,也就饱了。
瞧着对方面上的泥污,都笑了一下,沉重的心情也松快了一些。
望着这雨幕,几人的心情并不平静,也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要因此受灾。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这里的百姓都如此淳朴,官府怎么就能如此狠心,就这样不管不顾,半点帮扶也不愿,难道就不怕朝廷问罪吗?已经有恃无恐到这种地步吗?
李青曜想不通,只是暗暗下定决心,若有朝一日,他为政一方,定不会叫治下的百姓活成这般模样。
四人回去分了几个硬饼子,抓紧时间休息了会。
没多久,就有人大叫着集合。
这些日子,村民们想尽了办法,不管是加高堤坝,还是挖沟渠分流,大家都做过了。
为了村民的安全,现在已经在撤退。
“娃儿,都走都走,带好东西,咱们上高处去。”
“莫要停留,这雨再下下去,今晚就要决堤,能带的带上,带不了的不要了!”
“能带的带,带不上的就算了!”
“孩子看紧些!不要弄丢了!”
不少人敲锣打鼓,声嘶力竭的喊叫着,没有办法,天灾面前,人命最重要!
李青曜他们混在人群里,或是帮着老人担鸡鸭,或者帮着抱娃。
生活在此地的人,早已习惯了这种颠沛流离,脸上都是冷漠的平静。
李青端回头,望向那个仅仅生活过几日的小村落,心里难受极了。
他们太幸运了,比旁人幸运数百倍数千倍。
队伍慢慢的挪动,像是蚂蚁搬家,往最高处行去。
而在离清水县中,一场杀戮已经进入了尾声。
鲜血、到处都是淋漓的鲜血。
清水县的县令,是被乱民活生生踩死的,想必他也没想过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吧。
“大哥,县令已死,咱们该怎么办?”
一个手里拿着一把杀猪刀的屠夫,立在前头,他脸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横亘在脸上。
“咱们已经杀了县令,已经没了后路,倒不如就这么杀过去。
狗东西把咱们都当草芥,咱们就把他做死猪,让他们瞧瞧咱们的厉害。”
杀猪匠眼里闪过一丝暴虐之气。
他们也是清水县的百姓,比李青曜他们那个村庄更惨。
早在一个月前,他们所在的村庄就已被洪水冲毁。
村民们一路到了县城乞讨,那时候县令直接关了城门不让他们进去,城内百姓自己都不够吃,哪里会接济他们。
不少大户人家趁火打劫,出来买人,不少人为了一口吃,就这么卖了身,成了奴隶。
县令家的狗奴才也混在其中“买人”,偏生就瞧中他女儿,直接就要强抢过去。
他们不愿,便棍棒加身。女儿被抢走,他的妻子去拦,当场被打死。
杀猪匠是个有气力的,拼死要去拦下,反倒更是激怒了那管家,竟是当场就要侮辱他女儿。
那孩子也是烈性,直接往城墙一撞,当场没了气息。他的女儿…..
死了两个人,又在城外,怕激怒流民,管家就带人匆匆离去,在此之前,还叫人给他脸上划了一刀,当作教训。
一场这场洪水,一人场人祸,让他全家人都没了。
为了复仇,他自卖自身,入了城,煽风点火,终于纠集了一批人,在今日冲破了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