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前。
会试前两日,贡院周边街道已经彻底禁严,长街上站立的,是身着兵甲的军伍。
这些军伍的存在,就是为了确保一只外来的蚊子都飞不进去。
因着考场森严,送考的人是不允许到这边来的。李青曜他们快靠近贡院时,就下了马车,一人提一个考篮,慢慢步行过来。
周围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考生,当然也有那独行之人,贡院前老老少少,不知凡几。
李青曜和高川也没乱走,找了个位置站定,现在天还没亮,众人借着贡院门口挂着的灯笼照明,寒风袭来,两人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这天真冷啊。”
“咱们穿得够多了,这寒气也是不住地渗进来,才站一会儿,这脚就跟冻住了似的。”
“可不是,不知考场是个什么场景,希望能暖和些。”
两人忍不住有些担忧,他们穿的够多了,还是不抗冻啊,这种天气九天熬下来,人都要冻糊涂了。
好不容易站到寅时,天光乍现。伴随着三声脆亮地锣响,贡院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所有举子停了话头,眼神紧张又期盼地盯着那扇庄严的大门。这个地方,即将见证他们的腾飞。
里头先是呼啦啦地,涌出一批穿着甲胄的官兵,紧接着便是身穿官服的礼部官员,他们是负责组织这场会试的。
随后对着门外的考生们,一番勉励鼓舞,警告不要作弊之类的话。
这约莫花了一刻钟的时间,等到考官说完了,考生们才开始排队,等待检查。
李青曜和高川随着人流,老老实实地过去排队,考篮小心地抱在身前。
两人都怕被哪个昧良心的举子,塞了个什么东西进考篮,人心隔肚皮,会试已经是出仕的倒数第二个门槛了,竞争更加激烈。
有斗争,就会有陷害。这种塞东西的陷害几乎不要成本,若是中了招,就少一个竞争对手。
于李青曜二人而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谨慎些为妙。
哪知没过多久,就有人被查出夹带,被几个士兵拖了出去,当场杖责。
那举子连连求饶,哭嚎着不是自己的,定是有人陷害。
高川听得心惊肉跳,将手中考篮护得更紧了。
那人被查了出来,如果是他的东西,那是他活该;如果不是,说明他蠢,会试如此重要,他连自己的考篮都看不好,还能指望他日后为政一方,看护万民?
听到那人哭嚎声渐弱,不少考生暗自摇头,这人功名没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留下一条命。
队伍继续向前,好不容易轮到二人。经过了一番比先前任何一场考试更为细致、严密的搜查,两人总算过了第一关。
第二关,则是检查身体。衣服是要全脱的,然后由两个士兵前前后后上下其手,给你仔仔细细地检查。
这是最叫人尴尬的场面,直叫人头皮发麻。头发要散开,嘴巴也得张大来,瞧瞧有没有夹带藏在牙里,连菊花都要掰开瞧瞧!
…..
这一番搜查过后,李青曜的脸是又青又红。
身体检查过后,便是检查考引,核对身份,这一关是最快的。
经过这三重检查,李青曜和高川终于进入了考棚。两人早就分散开了,今日这座贡院内,总计有近万名考生,两人就像是海中的一滴水,毫不起眼。
李青曜昂首挺胸,他这回必要考上贡士,这折磨人的检查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考生陆陆续续进场,坐到自己的考棚里去。万名考生斗志昂扬,这场考试只会取三百人,能考中的人,无一不是人中之龙。当然,考不中的人,也并不是差,可能只是缺少一点运气。
巳时一到,锣声再次响起,贡院的朱红色大门缓缓关闭,里外分成两个世界,三日时间不到,里头的东西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又等了一会,试卷发下来了。会试是有单独的试卷的,以往考试都是只发题,考生自己将题目誊抄到草稿纸上。
因此会试的报名费比乡试的报名费更贵上一倍还多,好在考试的都是举人了,这个钱还是有的。
会试的试卷和答题的纸是分开的,考卷上不能答题,也不能做什么标记,考完要被收上去。而答卷,则会被单独密封。
会试的题目类型与乡试大致相同,第一场考的还是时文,这场占比最重,若是答得好,基本上就能过。
只是,会试的题比乡试更难,更出人意料,更稀奇古怪,也更多。当然,会试是不会出现截搭题的。
李青曜收敛心思,不敢多想,全神贯注地把题目都扫了一遍。这几年他读书从未懈怠,又有郑大人这种才高八斗之人指点,题越难,越能激起他的斗志。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我李青曜能坐在这里,也绝对不差。爹,我一定会带着李氏的期盼重回官场!
会试连考九天,每场考三天,分别是初九、十二、十五日进行,中间不能出来,毕竟每场都出来,每场都要检查,太耗费人力,而且这期间变故也多。
十一日下午,李青曜考完了第一场,便躺在床板上休息。可能是进场检查脱了衣服受了寒,他有些头痛,好在第一场考试已经过去,让他心中没有那么焦虑。
抓紧时间休息休息,看看能不能回转过来。
李青曜不知,整个贡院里,如他这般状况的人不少,更有烧的满脸通红的人,好在第一场考试结束,这时候放弃,可以放出贡院,只是考试成绩作废,后面的考试也不能再参加了。
像是四五十岁的,放弃也就放弃了,举人已经可以选官,既然没有机会再考进士,就只能回家好好过日子了。
时也命也。
李青曜好好睡了一觉,醒来时头重脚轻,鼻子也堵了,他心里咒骂一句,天不遂人愿,难道他此番是要折戟沉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