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予陡地怔住,这个问题在答案之外。
就像小时候做数学题,绞尽脑汁做不出来,想去抄答案。结果翻开答案页,找到题目序号,后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略。
所以他只能调动他目前所储备的知识作答:“床伴!”
这是一个非常标准的,他们俩之前都默认的答案。
此刻却如一记重锤,狠狠锤在陶景妍心口,锤得她心脏钝痛。
她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里抽空思考了两秒,得出答案——可能是因为她喜欢他,所以对他有期待,所以当他说出这个事实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被伤害了。
但她永远不会让自己处于弱势地位:“既然是床伴,那我有一个床伴还是两个床伴又关你什么事?”
“就这种关系,难道你还想要我对你忠诚?江知予,现在是大白天,还不到你做梦的点!”她的脸因为愤怒而涨红,“放开!”
江知予被她的话激怒,气息陡地加重,握住她手腕的力气像是要将她生生捏碎。
他看着面前的人,愤恨地,一字一句回答:“因为我不喜欢和别人共用一个床伴!”
陶景妍挣扎的动作顿住。
江知予眼神如钉,刺进她心里:“陶小姐,我有洁癖,别人用过的东西我不会再用。你现在是我的床伴,那你就得对我忠诚!在我没有厌烦你,丢掉你之前,你只能是我的!”
他在陶景妍冷漠的,诧异的目光中继续写他错得离题的答案。
“我很喜欢你的脸,”他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去,看她的侧脸轮廓,“尤其是你的侧脸,非常喜欢。所以,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以后乖乖的,别再去勾搭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我就原谅你。”
陶景妍怔愣着,用了两秒消化他的话。
她身体里好像长了一只啄木鸟,一口不停地啄她的心脏。
可是她的心脏不是大树,没那么坚硬,里面也没有虫子,它只是很柔软,很脆弱的,不好好保护就会失去所有活力的器官。
钝痛泛在心口,她猛地拍开他的手,直视他,声音滞沉,冰冷:“王八蛋!从今天起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你有病治病,没病也别停药!我陶景妍眼瞎了才会看上你!”
她抬脚踹他的膝盖,鞋跟犹如锐器,踹得江知予闷哼一声,手上力道不自觉松了些。
见有用,她抬腿就是一脚踹在他肚子上,踹得他捂着肚子退了好几步。
挣脱桎梏,她毫不犹豫转身,拉开房门。
刚迈出一步,腰肢猛地被人环住,收紧,将她往后拽。她再次回到房间内,大门在她眼前关上。
江知予抱得死紧,将她整个人都从地上提起来,嗓音沉冷得可怕:“你去哪?!”
她的腰被勒得生疼,快要折断。被人羞辱,逼迫,禁锢,她又气又怒,不顾形象乱踢乱踹,那人却将她抱得更紧。被踢中了也只是闷哼一声,绝不放她离开。
她踢得高跟鞋都甩了出去,终于忍不住委屈尖叫:“王八蛋,你放开我!”
身后的人抱着她往房间里走:“我说过了,在我丢开你之前,你别想离开!”
陶景妍突然变得安静,不踢也不踹,乖顺地任他抱着走向套间客厅的沙发。
江知予以为她终于认输,正准备出言讥讽,怀里的女孩却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
他没有任何准备,一下呆在原地。
“哇呜呜呜呜——”
她今天看见他本来好开心的,因为他一句等着,她在楼上等了一个小时。宴会厅被人泼酒占便宜,但是因为他给她出气了,她就觉得她可以原谅他放她鸽子,甚至因为他的保护而觉得安心。
那一瞬间,她全心全意地看着他;那一瞬间,她的整颗心脏为他跳动;那一瞬间,比所有花开的瞬间都灿烂。
可她却在下一瞬间,念头全毁。
震惊,失望,愤怒,委屈……人在短短三五分钟内原来可以有那么多感情。
她不要再喜欢这个人了,她现在只想回家,回到家人身边,和家人哭诉她的伤心,难过,委屈。
她讨厌江知予。
真切的,发自内心的讨厌。
她哭得撕心裂肺,委屈像是小火车,呜呜的汽笛声连成了片:“呜呜……我讨厌你……”
江知予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快走几步坐到沙发上,陶景妍顺势就坐在他怀里。
怀里的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妆容精致的脸颊挂满了泪痕,眼睛红红的,鼻尖,下巴,整片脖颈也红红的。
江知予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有女孩子在他面前哭,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她们。就算哭了,他也懒得管,反正等她们哭够了,自然就消停了。
但是怀里的这个是他弄哭的,哭得他心慌。
他把人抱在怀里,声音僵硬:“喂,你……”
“我讨厌你……”
江知予皱眉:“什么?”
“我讨厌你!”陶景妍突然很大声,发泄般大喊,“……呜呜,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了!全世界……全世界最讨厌你!呜呜……”
“……我要回家,我再也不要见你了,呜……”
江知予心尖猛地一酸,好像被细针狠狠刺中,喉咙里像是被人塞了姜,辣得他生疼。
他掌心托住陶景妍湿漉漉的脸颊,强硬地将她掰过来和他对视,颤着嗓音命令她:“不许讨厌我。”
又是奇怪的让人难受的情绪,他不知道那些情绪从哪里来,从他的血液,细胞,还是骨骼?又或者心脏,关节?
他的人生被规划得太规整,他是集团继承人,他肩上天生担着责任,他在事业上已经没有任何选择。
所以在感情上,他可以肆无忌惮,只要不触犯底线,什么开心做什么。他想交几个女朋友就交几个女朋友,想和谁玩就和谁玩,想追就追,想分手就分手。
那些无所谓的,乱七八糟的,以他为中心的关系从来不会让他难受,让他觉得胸口闷窒,碍事又不舒服。
只有遇见她,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那些杂乱无章的,让人无法掌控的情绪才会跑出来折磨他。
讨厌?
她是第一个说讨厌的人,她让他难受,怎么可以说讨厌他?她不能也不可以挑战他的权威。
江知予用拇指擦拭她的眼泪,坚定地酸溜溜重复:“不许讨厌我。”
陶景妍哭着拍开他的手,要从他怀里出来:“呜……你放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江知予揽住她的腰,不放,让她横坐在自己腿上,大掌扣住她的后脑,稍稍用力,将她按在自己肩上。
他靠在她耳边,又哑着声音命令:“不许不见我。”
这段关系是他提出开始的,所以也应该是由他来结束,主动权是他的,不能放在她手上。
陶景妍才不管他,她哭得很伤心,很难过,泪水沾湿他的马甲,浸入他的衬衫,涌进他的肩膀。
温热的泪水一层层浸透衣衫,到达他肩膀时已经变得冰凉。
江知予莫名心慌,不自觉将她抱得更紧,重复:“不许不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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