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之和郁霏住院的时候,她经常在医院陪着他们,反正她的工作没有时间地点的限制。
周六,江知予过来看望周瑾之,顺便陪她,本来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江知予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休息日,江知予最讨厌接到工作上的电话。
不过这个电话是拨打的他的私人号码,起码把工作排除了。
知道他私人号码的人不多,并且都有备注,所以不是他的狐朋狗友。
这么一排,那就只有推销,或者骚扰电话了,他想都没想,立马挂掉。
刚挂掉,对方又打过来,还是一模一样的号码,他继续挂。
反复几次之后,正在写大纲的陶景妍都注意到了:“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找你?”
“不可能,知道我私人电话的又不多。”
说话间,对方又打过来,陶景妍看他一脸黑脸包公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行了,你就接吧。来来回回响,你不嫌烦我都嫌吵。”
江知予黑着脸,接通,语气不善:“喂?”
电话里沉默了两秒,才试探着小心翼翼问:“是……江知予吗?”
一个很陌生,但是又莫名有些熟悉的声音。
陌生是因为很多年没听到了,熟悉是因为,只要想找,他就能从记忆中找出这个声音的主人。
这个声音他很熟悉,所以很快就找到。
刚好对方可能是怕他挂断,已经着急忙慌说明身份:“我是孟桃,因为一些事提前回国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换号码,只能先打过来试一下。”
对方停顿两秒,才有些难堪地说,“我家出了点事儿,我自己没办法解决。我也试过了找其他朋友,但他们也帮不了我。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江知予沉默着,许久没说话。
陶景妍没听到反应抬眸看他一眼,发现他少有的呆愣,眼神也很空,没有聚焦点。
他本来闲散地靠在沙发上,这会儿不由得坐直了,唇瓣稍稍抿着,眉心蹙起。
出于礼貌,她没打扰他。
许久后,她听到一声淡漠的“嗯”,然后他挂了电话,沉默不语。
江知予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好像没由来地有点乱,还有点莫名的心慌。
“怎么了?”陶景妍有些关心地问,“公司的事?”
江知予猛地惊醒过来,视线里是女孩担忧的脸。
喉结滚动,他重重吸了两口气,扯了扯嘴角,说:“一个朋友,出了点事,我得过去处理一下。”
他抬手扣住陶景妍的后颈,将她压在自己肩上,环住她的手臂很用力,抱得很紧,鼻尖在她脖颈间蹭蹭。好像在寻求安慰,又好像在害怕什么。
陶景妍有些懵,不知道他在电话里听到了什么,情绪变得这么不稳定。
她抬手,碰到他脖颈处短短的发茬,笑着问:“看你这样子,是很重要的事?”
江知予闷闷“嗯”了一声,然后松开些许,视线落在她脸上。
她的眼睛依旧很明亮,此刻正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唇边有很浅的笑容。
她什么都不知道,像颗小甜豆,明媚又漂亮。
江知予指腹拂过她唇角,很珍重地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今天可能陪不了你了,等下次。”
陶景妍弯唇:“没事,你去忙吧。我工作起来也顾不上你。”
“好。别饿肚子,记得吃饭。”
“嗯。”
江知予起身,匆匆离开。
-
车子就停在医院停车场上,他钻进驾驶座,“砰”一声关上车门,就这么呆坐着,脑子乱乱的。
大概是最近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他都忘了孟桃最迟明年就该回来了。
但她现在就回来了,并且就在燕城,还找到了他。
按常理说,孟桃离开后,他找了一个替身,那么这个替身的作用在孟桃回来之后就该失效。
但现在,他还能肆无忌惮把陶景妍一脚踹开吗?
江知予指弯抵着唇瓣,轻轻摩挲着。
不,放不了。他现在不可能放弃陶景妍。
那么,刚才突然而至的心慌是什么?
他拧着眉,一点一点往深处思考。
因为和她相处的每一个瞬间都很快乐,和她吵架,阴阳怪气斗嘴也开心。因为想看她一直笑着,因为不想让她哭。
所以,不能让陶景妍知道孟桃的存在,不能让她知道他曾经拿她当替身。
即便陶景妍现在很爱他,离不开他,但这种事能避免就避免吧,最好让她俩永远见不到。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瞒着,不让她知道。
那么只要他在私下,把孟桃的事儿处理好,再让赵敬那个大嘴巴闭上他的嘴,别他妈乱嚼舌根子,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他甚至都没发现,他在考虑这件事的时候,从头到尾考虑的都只有陶景妍,而他曾经那么热烈追求过的孟桃,就像个局外人。
他没有考虑到这件事会给孟桃带来什么样的影响,首先想到的是瞒着陶景妍,不让她哭。
他拿出手机,回拨那个电话。
对方大概一直在等他的电话,才响了一声就接通:“喂?知予,是你吗?”
江知予听着那个声音,心口突突直跳,他深吸一口气,才说:“嗯,是我。你让我帮忙,帮什么忙?”
孟桃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不自觉带了点哭腔:“你刚才……挂得那么果断,我以为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没有,记得。”他喉结咽动一下,手指摩挲着方向盘,“刚刚……有事,不方便说话。”
“这样啊,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江知予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靠坐在椅背上。
前两天下了一场大雨,气温骤降,燕城紧急步入冬天。此时窗外乌云密布,天空灰沉沉的,看不见半点阳光。
“没有。”他语调平稳,“现在已经没事了,有什么事,你说。”
电话里沉默许久,孟桃才有气无力开口:“是我妈,肾衰竭晚期,尿毒症。”
她声音断断续续,好像已经承压很久,终于可以和人说说她的压力,抱怨一下。
“我上个月才知道她这半年一直在透析,见瞒不住我,才和我说年初的时候就查出来了。”
“之后一直吃药,住院,透析。现在也一直在排队等肾源,我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我想给她找好一点的医生,转好一点的医院,说不定等的时间会短一点呢?”
“但是,我的那些朋友们,要么帮不了我,要么嫌麻烦,我没办法了。”她说话时,带着鼻音,向来不认输,不低头的人,小声祈求道,“知予,你帮帮我吧。”
江知予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愣怔一会儿,才说:“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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