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景妍片刻怔愣,垂眸看向他。
不得不说,江知予真的长了一张蛊惑人心的好皮囊,尤其是当他抬头看人的时候,潋滟桃花眼里尽是温柔与爱意。
江知予不是不温柔,相反,她见过他的许多温柔,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就见识过。
带回家的小礼物,单纯的接吻和拥抱,每次生理期的热水袋,红糖水,轻轻拍打她后背哄她入睡的手掌,很多次上千公里的奔波,每一个特殊日子精心挑选,订做的礼物。
很多次为了和她见面不眠不休的加班,很多次边打电话边困得要睡着,让他先睡,又嘴硬说谁困谁是狗。
假公济私出差到她所在的城市,一起去完成的很多期待中的事,还有很多黏糊糊相处的日常。
所以当他用这副温柔的表情面对她时,总会让她想起曾经的美好,坚固的心防会露出一丝缝隙。
可是“对不起”有用吗?
“我哥曾经和我说过,受伤了就是受伤了,不管之后怎么补偿,怎么报复都没用,因为伤害永远存在。”她冷笑,垂眸看半跪在她面前的人,“你一句对不起就能当之前那些事没发生过吗?”
“我捅你一刀,再和你说一声对不起,你就能当我没捅过你吗?要是这样的话,全世界的杀人犯杀完人说一句对不起不就完了?要警察做什么?”
江知予眼里居然生出点希冀,一眨不眨盯着她:“让你捅一刀,你可以消气吗?”
陶景妍:“……”
她突然生出一种非常强烈的无力感,她不想见到面前这个人,但这个人总是围着他打转,总让她难受到透不过气。
她咬了咬牙,试着抽回自己的脚,还是没抽动:“我对杀人不感兴趣,你放开。”
江知予不放,又按住她的脚腕,让她放到自己腿上,轻轻柔柔替她按着。
低沉的声音响在包厢内:“我不喜欢孟桃。这段时间我试着回想当年对她的感情,虽然还没有具体摸透那是什么,但我知道那不是喜欢,它更像一种竞争关系。”
“因为在那段时间里,我没有和你在一起时的感情波动。不仅仅是我们确定关系之后,在很久很久之前,一看见你笑我就会心跳加速,会因为我从来没有过的,不知名的,不受控制的情感而焦灼。”
“我害怕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不想承认,不想探究,但凡有一点苗头就把它死死按下去。”
“我不会处理这种感情,只是自私地想保护自己,习惯了用讥讽面对所有,所以说了很多伤人的,让你生气的话,对不起。”
“我没有骗你,从很早以前开始,我们之间就只有我和你,和别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不会处理,不懂退让,仗着你的喜欢和纵容胡作非为。”
“总是想着你让我难受,我就要十倍百倍地还给你,所以每次吵架总会挑让你难受的话说。但那些都不是我的真心,我只是习惯了自私自利,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对不起。”
“之前总带着孟桃出现在你身边,是因为我幼稚,我不成熟。我想看你吃醋,想看你生气,想确定你还在意我。只是没想到弄巧成拙,我离你越来越远。”
“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真的想了很多,我知道我的那些毛病了。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慢慢改。我发誓,我们之间只有我和你,没有其他任何人。”
江知予放开握住她脚踝的手,转而去握她放在沙发上的手。
她的手白皙柔软,手指纤细修长,握在掌心里是温软的。
她大概还震惊于他的坦白,思绪还飘着,没有立即挣脱。
江知予趁机握紧了她,抬眸,很认真地看着她:“妍妍,让我追你好不好?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比任何人都好。你不用和谁比较,你独一无二,你不可比拟。”
陶景妍鸦羽似的睫毛轻轻扇动,在眼下拓出一片阴影。
下垂的眼睑遮住漆黑瞳仁,透过眼睑的缝隙,最后一点光落在江知予握住她的手上。
不得不承认,江知予的解释很动听,但它们来得太晚了。
又或者说,它们在任何一个时刻都是晚的,甚至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都是晚的。
因为那时,在他眼里,她不是陶景妍,而是孟桃。
他们的相遇就是错误的,难堪的。
她在这场难堪里被蒙蔽了两年,又怎么会因为几句或是真心或是假意的解释,就原谅一切,冰释前嫌?
那她受过的伤也未免太不值一提。
包厢里很安静,交握在一起的手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一个垂眸,一个抬头,像无声的对峙。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是沈霁模糊的声音:“妍妍,你还好吗?”
陶景妍感受到手指间传来挤压的痛感,江知予在沈霁出声的那一刻,收紧了掌心。
漆黑的眸紧张又执着地看着她。
陶景妍没有回答沈霁,声音轻而冷漠:“不好,我不接受你的追求。我宁愿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如果没见面就不会被认错,就不会被当成是某个人的替身,糊里糊涂地搭进去两年,就不会在发现一切都是假象时,难过得呕吐,近乎失声。
“我永远记得你第一天见我时叫我的情景。现在,你每叫一次我的名字,我都会应激反应般想吐。算我求你,别再折磨我。”
“我当然知道我很好,不过也请你记住,从今天起,我是别人的独一无二,是别人的不可比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江知予依旧抬头看着她,看她面无表情的脸和眼里的决绝。
他浓黑的睫毛颤抖着,眼尾泛起血丝,有明显潮湿的水汽。
冒尖的喉结咽动着,气音嘶哑:“陶……”他想叫陶陶,却想起她刚刚说的话,改口,“……景妍,别走。”
他永远无法解释第一次见面那天,他抓住她手腕时的情景,他知道她的宁愿从没见过,可是他放不开了,从很早以前就放不开了。
陶景妍下垂的睫毛轻轻晃动,用力抽出被他握着的手,踢掉另一只高跟鞋。
第二声敲门声恰如其时响起。
她站起来,提着裙摆,蹦跶着往门口走。
蹦跶到一半,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疾风。
下一瞬,她的后背撞进宽阔硬挺的胸膛,他的手紧紧扣住她的腰,抱得很紧,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
他的下巴放在她肩上,脸颊贴着她的耳畔,嗓音哽咽,带着明显的哭腔:“我想遇见你,25岁的江知予可不可以重新认识你?”
真神奇,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听见这人带着哭腔的请求。
陶景妍鼻尖一阵阵泛酸,眼眶又酸又胀,热得发烫。视线似乎有些模糊,她眨眨眼,恢复清明。
“25岁的陶景妍后悔遇见你,再也不想遇见你,认识你。”
她说着去掰江知予扣住她的手,很用力。
江知予心头猛跳,巨大的慌乱像海潮,席卷而来:“总有办法的,我们总能重新认识的。陶……妍妍,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重新接受我?”
陶景妍掰不开他的手,突然泄了力,她冷漠又无力地看向前方:“你死一次吧。或许我下辈子会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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