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底囚室出来，微凉的夜风吹过脸颊，才让宋屿稍微松了一口气。罗兰这样宁死不屈的性子，该是什么样的磋磨让她隐忍了二十多年呢？

    她不想自己睡，所以叫了唐之书陪着，她枕在他胳膊上，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罗兰爆炸的场面总是在她眼前回想，她有时自责，有时内疚，但也有时会悄悄的、暗戳戳的冒出那么一点不易察觉的兴奋，好像有另一个小人在她灵魂深处享受着这场血腥的盛宴。

    “人心里，都有正面和负面两个小人，大部分时候，正面的小人能够打败负面的小人，这就够了。”唐之书安慰她，“我们不可能把负面的自己杀死，只能把他打怕。”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们就赶往了004号星，等到了的时候，刚好女皇陛下用完早餐，已经得知了昨晚的情况。

    皇家卫队、警察总署和第一军区更是不知多少人一夜没睡，来分析宋屿，其实是罗兰交给他们的证据，甚至荒漠星那边的管理者去封禁了临渊亲王的所有仓库，里面的影铁倒是已经所剩无几，但仓库确实非常非常大，似乎曾经都是满的。

    得知这些，宋屿就明白临渊亲王为什么忽然对他发难了，之前的两年，00253号资源星仍然在按着原来的模式大量开采影铁并低价卖出，这些影铁都被临渊亲王收购了。

    但姜红莲的事发后，宋屿停了资源星上的矿产开采，临渊亲王收不到大量影铁，无法从人鱼那里获利，他又是个贪图享乐不善经营的人，没有巨额收入就无法支撑他的日常开销。

    放眼整个星际帝国，能够出产影铁的资源星并不多，宋屿这个大概是最容易弄到手的，所以他才又打起了已经划入宋屿名下的资源星的主意。

    只要宋屿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他怂恿陛下收回那颗皇室并不重视的资源星作为惩罚很容易，因为没有价值宋屿也不会特别反对，到时候在想办法是让它继续开采还是划入自己名下，也都是有办法的。

    他可能没想到，只是探查一下，就打在了宋屿死穴上，他发现了宋屿养的人鱼。

    但临渊亲王做的绝不仅仅是贩卖影铁给人鱼，还有人口买卖，十几年间，他贩卖了至少一百名15岁以下的儿童给人鱼，每一个都能给他带来一大笔收入。

    不过这些孩子都是男孩，他没敢动女孩，在星际帝国的法律里，一个女孩失踪往往能掀起一场轩然大波，而男孩子毕竟数量多，培育男孩也是免费的，父母对他们大部分感情不深，所以不会引起太大动静。

    辟忱宫最大的大殿，方生殿里已经来了很多人，不止有昨晚那些，还有不少皇室成员也都匆匆赶来。

    宋屿见到了唐之书的另外两个弟弟和四个叔叔，以及他们的配偶。

    罗尔公主带着杨云净和姜印端端正正地坐在她的位置上，却不停地给宋屿挤眉弄眼，显然这么大的热闹没能亲眼见证，罗尔公主很失望。

    其实没有什么需要宋屿的了，她只是把00253号荒漠星过去的开采和运输记录交给了女皇陛下，并且说明了自己起疑的原因。

    剩下的，自然有专业的人去做。

    陛下的审理持续到下午，临渊亲王的律师满头大汗，其实没有太多可以辩驳的，单单长期虐待、威胁女性安全和谋杀女性这两条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了。

    他没有办法完全向罗兰隐瞒自己的所作所为，只能从各方面控制她以及她的家人，还曾试图杀了她，但发现只要动手，无论如何他不能不受牵连，所以暂时放弃。

    再加上贩卖人口，勾结异兽，人人都知道他完了，只有临渊亲王自己还在没完没了地求着律师要他说点什么。

    直到夕阳西下，在座的贵族们都累了，就连皇家卫队和警察们都有些疲惫，就在这时女皇陛下打算给出自己的判决。

    临渊亲王跪在女皇面前，他全身都在发抖。

    “临渊亲王，作为星际帝国授天命承袭的女皇，我已对你做出判决，你将被剥夺所有贵族称号以及所有财产，送往第四军区成为一名下等士兵。”

    下等士兵，不是列兵，因为星际帝国极少有死刑，所以最严重的判决就是成为下等士兵，送往与异兽战斗的最前线。他们会在面对异兽的时候冲在最前面做炮灰，或者从事连机器都无法从事的严酷工作。

    大部分下等士兵会在三个月到一年内死去，能够活下来的并且累计杀死足够的异兽可以转为列兵，但数量少的可以忽略不计。

    有些类似古代的发配充军。

    “你不能，你不能那么做！”临渊亲王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叛为下等士兵，他最多剥夺亲王爵位和绝大部分财产，而留下的财产还足够他作为一个平民逍遥一生，“唐庚谕，你不能那么做！”

    “唐庚遥，这是审判。”

    女皇陛下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理会唐庚遥的歇斯底里，每一个被叛重罪的人都会这样，但到最后他们都得接受现实。

    女皇的审判是没有申诉的机会的。

    皇家护卫队的人已经来带走唐庚遥，女皇的判决已经结束，至于被判决的人接不接受，那不重要。

    “你不能！”唐庚遥犹如困兽，用尽了力气也甩不脱皇家护卫队的人，目光在大殿里逡巡，似乎想抓一根救命稻草，但到底在所有人回避的目光里感受到了绝望。忽然，他似乎找到了他的目标，坐在宋屿身后的唐之书，“他，就是他！唐之书。如果说我与异兽交易是错，那么他这个半异兽难道不该死吗？”

    所有人看向唐之书。

    皇家护卫队的人都放慢了拖唐庚遥下去的脚步。

    唐之书也不明所以。

    唐庚遥笑得渗人，他死死盯着唐之书，“还记得你十二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唐之书忽然面色惨白。

    “够了，唐庚遥。”女皇陛下的脸色也忽然极其难看。

    “你十二岁的时候，杀了你父亲！”唐庚遥怒吼着，“你十二岁的时候忽然变异，本体穷奇显现，你本来就暴戾的性格再也控制不住，你杀了试图阻止你滥杀无辜的父亲。”

    唐之书猛然攥紧了拳头。

    宋屿的手握在他的拳头上，尽管她也很惊讶。

    “唐庚遥，这不能减轻你的罪行。”宋屿提醒他。

    但这句提醒显然有点晚了，所有人都看着唐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