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色开始慢慢暗下来的时候,肉脂渣出锅了。
令人垂涎欲滴的味道,顿时四散开来。
这个味道让柳依依瞬间回想起小时候,姑姑做的肉脂渣,那是她童年记忆里吃过最香的饭食。
还记得姑姑每次都会等肉脂渣放凉后,撒上咸盐,辣椒粉和五香粉等等。
嚼上一口,伴随着‘克楞克楞’的咀嚼声,满嘴喷香酥脆。
要是再碰上姑姑蒸馒头就更好了,刚出锅的大馒头蓬松暄软,掰开一块沾上热乎乎的猪油,别提有多香了。
一边想着,柳依依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见闺女直勾勾地盯着肉脂渣,陈氏忍俊不禁,忙着捡起一块炸至金黄的肉脂渣,凑上前吹了吹,递到柳依依嘴边:“看你那个馋猫样儿,来,张嘴。。。”
“娘,你真好”,柳依依回过神来,美得弯起了眼睛。
她张开嘴一口咬下去,感受着油水在嘴里四处迸溅,真是太满足了。。。
柳文成看小妹吃的香甜,趴在桌上可怜巴巴说道:“娘,快吃饭吧,饿死我了。”
“我看你不是要饿死,你是快馋死了,真是裁缝铺掉剪子,就剩吃(谐音尺)了。”
陈氏找出三张油纸,将肉脂渣分成三份仔细包了起来,连同切好的肉块和粟米一起放进了身侧的竹制提盒里。
忙完这一切,陈氏开口道:“走吧,咱们先去一趟老宅,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柳家老宅。
陈旧的木架上,正在编织草鞋,那双满是厚重老茧的手不断搓弄着稻草,很快就搓成一条柔软的绳子。
为了区分鞋头和后跟,她将绳子回弦折成四股,分别拴在腰间枷上和鞋架上。
柳老太一边忙活,一边在心里暗骂家里几个爷们太能造败,不知道他们脚上是不是长了牙,一双草鞋穿不几天就破了。
突然,她仰起脸,鼻子嗅了嗅空气,嘀咕道:“是我鼻子坏了吗,怎么又闻见肉味了。。。”
“我看你这个婆娘是要馋疯了”,柳老爷子没好气道。
“老东西,你就会埋丧人,我是真闻见了”,说话间,柳老太将手头的草绳压紧,又闻了一下,“对,就是肉味,还是猪肉。。。”
柳老爷子懒得再搭话,他刚从地里回来,心烦得很。
往年一亩地差不多能产两石粮食,去年大旱,他和两个儿子加在一起二十亩地,才只出了二十五石粮食。
扣除一大家子的吃食,再除去佃租和赋税,只剩了不到九百文,这点钱要支撑着全家人整年的开销。
若不是朝廷下令减免赋税,他们早就去喝西北风了。
好不容易入冬前种了冬麦子,盼着入伏收上一茬卖点钱,日子就缓醒过来了。
谁成想又碰上虫害,眼瞅着今年的收成又要大大降低,柳老爷子愁的慌,不知道这日子该咋过。。。。。。
娘仨走过村头的古柳,一路来到了柳家老宅。
陈氏站在院门外踌躇不前,好些年没踏进柳家大门,心下有些紧张。
她忍不住暗暗猜想,待会儿婆母若是看到她,会不会把她赶出来?
柳依依则是好奇地打量起来,只见院门顶上,长着大簇大簇的金银花。
傍晚的光照不算分明,隐约可见藤蔓蜿蜒曲折地攀满了院墙,花瓣还未绽放,只在风吹时才有轻微的淡香拂来。
柳依依开心得很,心想等到五六月份花开时,她一定要来商量阿奶,让她摘上一些,回家晒干了泡水喝。
低头又看到灰色的土砖墙,底边附着厚重的泥土,贴墙边闲散地长了些小草。
她隐隐觉得有些眼熟,弯腰细看过去,发现竟是些酌浆草,三片叶子随风而动,互相依偎,难舍难分。
好久没吃过这东西了,她拾了一块石片,蹲下身来,挖起一棵酌浆草,果然,根部结了类似小萝卜的透明茎块。
柳依依胡乱擦了一把塞进嘴里,叶子酸酸的,根茎块清脆爽口,水分十足,是熟悉的味道。
柳文成正在一旁不自在。
自从阿娘和柳家人闹掰之后,他就只有初时趁阿娘不在家,偷偷来过两回。
后来被阿娘发现,狠狠责罚了他一顿,他便再也不敢往柳家宅院跑动了。
潜意识里,他将柳家宅院当成了不能到访的地方。
现在突然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柳文成反倒不适应起来。
余光中看到小妹蹲着身子悉悉索索,不知道在干什么,仔细一看,小妹竟然在吃墙边的野草。
柳文成见状,眉毛都快拧成一团了,心下嫌弃不已。
小妹肯定不知道,村里的狗经常贴墙边在这种草上撒尿。
算了,还是别告诉她了。。。。。。
终于,在深吸一口气之后,陈氏缓缓推开了院门。
天色逐渐暗下来,柳老太起身准备去做晚食,听到有人来,她扭头朝外看去。
打眼便瞧见三儿媳陈氏拎着提盒,从外面走了进来,“爹。。娘。。”
陈氏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可突然看到多年未走动的公婆,忍不住心头敲起了小鼓。
前日老三媳妇刚回送了兔肉,这会儿又突然登门,着实让柳老太摸不着头脑:“你来是有啥事吗?”
柳依依和柳文成从陈氏身后走了出来,“阿爷,阿奶”。
柳老太似是没想到陈氏会带孩子一起过来,呆愣愣看了好一会儿。
小孙子简直跟她死去的儿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再看孙女,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她,眼神澄澈乖软。
柳老太满是皱纹的脸上像是浸了蜜糖一样,上前一手拉住一个孩子,“快让阿奶瞧瞧,哎呀,都长这么大了。”
说罢,她又佯装生气的白了一眼陈氏,“这么些年,你也不准他们来门上走走。”
“这不是来了吗,好得很,好得很”,柳老爷子抿嘴笑着说道。
心想着,老三媳妇这个姿态,总不是为吵架来的,看样子是想要修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