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闻言表情空白了一瞬,心中猛然一颤。
随即,她故作镇静地看着他,拔高了音量道:“云川先生若瞧着我不顺眼,大可以直说,不用弄这些个下作名头,
我是没跟赵老学识过药草,但我的确有那本带有图画的书,那是高人所赠,
不仅送书,他还教我学了认字,至于为何不说,因为这位高人年岁已大,以云游四方为乐,不想行迹被人打扰,故而要我保密,
之前不告诉云川先生,一则是因为没有必要,二也是为了信守承诺,仅此而已,
至于云川先生,要做出许多无端猜想,那我也没有办法!”
顾云川一怔,而后对上那双因含着薄怒而异常透亮的眼睛,神情讷讷道:“原是我误会了,柳姑娘别生气。。。。。。”
“不生气?你说的倒简单!”,柳依依愈演愈逼真,一副被欺辱了的模样,泪水几欲夺眶而出,“我爹死得早,我娘只一人拉拔我们兄妹俩长大成人,却不想我因为贪玩,竟爬去树上掏鸟蛋,一失足差点摔死,
幸得老天爷庇佑,这才又有了一次活命的机会,若我不沉稳一些,还像过去种种,终日要我娘为我担忧,我还有什么脸面为人子女?!”
顾云川自幼多磨难,少与女子接触,哪里见过这个场面?
一见着那成串的眼泪珠子往下坠,忙上前手忙脚乱地解释起来,“你。。。。。。你别哭,是我不好,我只是觉得你小小年纪,说话做事显得太过老成,加上最近闲下来无事,看了些画本子,这才胡乱猜想起来,实在不是故意要欺负你。。。。。。”
柳依依原本只是为了蒙混过去,才佯装委屈。
却不想这一哭,竟然越发觉得憋屈,越憋屈眼睛便越发的酸胀。
她瞪着哭红的眼睛看他,啜泣道:“还说不是欺负?我们家接连两个月,天天去竹林里挖笋,一点事都没有,
要不是你们想一出是一出,非要去竹林深处晃悠,就不会引出毒蛇来,要不是因为有毒蛇,我们家也不会失了竹笋的买卖,
现下可倒好,没有挣钱的营生,逼得我到处想法子,好不容易问到许燊,有了办法,想着来找你相商,你竟然冷冰冰的,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当郎中的了不起啊?什么红廖花绿廖花的,我不要了还不行!”
见她哭的伤心,长长的睫毛像被水淋过一样瑟瑟抖动着,顾云川有些无措,
慌乱道:“我没有瞧不起你。。。。。。你想要什么?红廖花?是医馆后院种的那些吗?你想要的话去采就是了。。。。。。”
抽泣声一顿,柳依依双眼噙着泪,看向他,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顾云川见她终于不哭了,松了口气,“真的,去采就是,你若想要的话,我那还有些种子,你可以带回来找块空地种下。”
柳依依闻言眸色微动,暗自舒了口气,果然,三十六计中,一哭二闹三上吊,才是真正的上上计。
一番插科打诨之后,柳依依擦干了眼泪,突然觉得好似有哪里不对,刚才只顾着哭去了,柳春雷人呢?
她瞪着哭过后残红未退的双眼,抬头张望,随即放松下来,柳春雷就在前头三四十步远的地方,低头挖草药呢。
只是再一看,他身后两三步,就是河边了。
柳依依一边往柳春雷的方向走去,一边说道:“春雷,离着河边远一点,小心踏空了摔进去!”
说着,人已经走到近前,心里顿时一惊。
之前在山坡顶上往下看的时候,只觉得这条河极窄,水流也和缓。
不想来到跟前,却发现大不一样。
许是前些日子接连下大雨的缘故,河道中水位上涨。
湍急的水流冲刷着河岸,翻滚滔滔,自南向北,卷着石头还有些枯枝奔腾而下。
柳依依赶紧上前把柳春雷往后扯了扯,叮嘱道:“春雷,这种河水很急,要是不小心掉落进去,会被卷走,你就再也见不到爹爹和阿娘了,一定要离着远一点,记住了吗?”
柳春雷抬头看看她,又看看迅猛的水势,点了点头:“我。。。。。。。记住。。。。。。。”
“春雷真乖,那咱们换个地方采药吧”,柳依依弯下腰,将装着草药的背篓提起。
心里一阵惋惜,要是有张渔网就好了。
小时候,村里每次大雨过后,他们都会去河里网鱼,水流急,鱼全都扑在网子上,带回家养着,能吃上好几天。
说起来,真的好久都没有吃鱼了。。。。。
刚要走,突然听见柳春雷结结巴巴说道:“四。。。。。。四姐。。。。。。鱼。。。。。。鱼!”
柳依依回过头一看,心里大喜,真是想啥来啥!
想必是水流太急,将一条巴掌大的鲫鱼,拍晕在河岸边的石头上。
“春雷,你就在这等着,千万别跟过来啊!”,柳依依面带喜色,丢下背篓,准备上前去捞鱼。
顾云川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见她动作,好心道:“柳姑娘小心,这些碎石被水冲刷,湿滑得很,可莫要踏空。。。。。。”
话音未落,就听柳依依‘哎呦’一声,紧接着,未等顾云川反应过来,他就被柳依依拽进了河水之中。
“春雷。。。。。。快。。。。。。回家。。。。。。回家!”,柳依依用仅存的理智,朝着岸边的柳春雷大喊。
随即,便被汹涌的水流裹挟住,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推动向前。
她惊慌之下,在水中奋力挣扎,试图将头露出水面,可只短短一瞬,便又回到水里。
很快,河水灌进鼻腔,喉管也被水给堵住,胸口处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缠绕住。
强烈的窒息感,将柳依依吞噬。
隐约中,她仿佛听见一个男声在唤她的名字。
可是眼皮越来越沉重,无边的黑暗随之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