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就好……”我张开嘴，有些沙哑地说。

    程鑫沉默，李影局促……只有陈晓宇像不受气氛控制一样大口地喝着汤，嘴唇与汤分子之间的震动发出“吐噜噜”的响声，在打了一个饱嗝之后发出了一声感叹：“哇！这汤真暖胃！”

    随后又不知道这混蛋从哪里拿出来一根牙签，边剔牙边说：“你知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我怔了一下，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形，我还记得当时我和苏子寒正在争执着什么，具体因为什么我一时之间有些想不起来……不过我现在能明白一点，悬在我心头上的那种死亡感终于完全消失。

    程鑫说道：“先别让先肖逝说话了，让他休息吧。”

    “不用。”我开口说。

    在嗓子经过稀粥的滋润后我渐渐恢复了说话能力。

    于是我边回忆边说道：“当时有辆对面车道上的车，好像失控了，我当时注意力可能有些不集中，没能避开……”

    程鑫叹了口气：“肖逝，下次开车一定要注意一点，就只差两公分，那个伤口离你脖子上的大动脉只有两公分，真是吓死人！……”

    我笑了笑，“没事，我福大命大。”

    程鑫又要憋不住哭出来，眼眶瞬间红润，我右手主动握住了她的手，给予她一丝安慰。

    陈晓宇翘起了二郎腿，“行车记录仪我看了，你反应其实挺快的，只不过……”他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愿意说下去。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那辆车并不是正对着你过来的，而是对着大概是右前灯的位置……所以，你明明可以向左打方向盘，我估摸了一下时间，应该不会撞上的……就算撞上了也不会造成伤亡……可不知道为什么，你偏偏向右打。”

    我沉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就好像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下意识的行为。

    程鑫喝了一口水，沉声说道：“因为副驾驶坐的是苏子寒，这完全就是肖逝他下意识的行为。”

    此话一出，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我更是觉得愧疚，直接闭上了双眼。

    陈晓宇拍了拍手，颇为感慨地说：“都说多情之人最是无情，我一开还觉得这句话是扯淡，现在看来，还真是有个活生生的例子……”

    “你滚吧……”

    他好像本就打算走了，站起了身，对我说道：“工作上的，钱上面的，哪怕是替你去死，哥们都能做到……可要说感情，我也无能为力……大难不死，之后，你是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了，是珍惜眼前之人，现实……还是继续追求那抹虚幻，飘渺……都由你来决定。”

    带着李影走了两步，他又回头说：“不过不论怎样，哥们都是你坚实的后盾。”

    我终于笑了笑：“死样……”

    李影开口说：“柿子哥，我们先走了……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不用管，我和晓宇会解决的。”

    我皱了皱眉，“好……”

    等他们二人走了之后，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看来陈晓宇真是够舍得的，我住的是vip房间，整个屋子除了我这一个病床，还有病人家属休息的地方，包括热水机，卫生间，电视机，应有尽有……

    “现在几点了？”

    程鑫看了看手机：“晚上十点了……”

    “我昏了那么久了吗？”

    她笑了笑：“是啊……你有什么感觉吗？”

    我愣了下，道：“没什么特殊的，就好像……好像做了一个梦，不对，不是一个梦……是很多碎片化的梦……我抓不到，也想不起来了，只觉得有些痛苦……”

    “想不起来咱就不想了，什么梦不梦的，只要现在是真实的就行了……”

    我与她对视，“嗯”了一声。

    “你要喝热水吗？”

    我先是想起了那温热感，有些尴尬，她也意识到了，道：“这次……用勺子喂。”

    “不用了，我不渴。”

    “那你要吃点葡萄吗，我帮你剥，你最爱吃葡萄、蓝莓了。”

    “我现在还不想吃。”

    “你……”

    “程鑫。”我打住了她，她愣了愣，看向了我，我接着说：“这两天你辛苦了，看你眼边的黑眼圈，都快烙上去了。”

    她笑着说：“不辛苦……我没事，我刚才还睡了一会儿呢……”

    “我没事，你早点休息吧。”

    她显得很开心，“那好，我听你的，我这就休息，你有事就叫我。”

    “嗯，今天是大年初二，你休息一下，明天就回家吧，过年了，不能让家里人担心，不用再照顾我了。”

    话音一落，她怔在原地好长时间，气氛又陷入了尴尬的旋涡。我有些发怵，也意识到自己可能又做错了一件事。

    在我想开口说出些什么来挽回的时候，终于，她面色复杂地看向我，声泪俱下道：“肖逝……你又要赶我走吗？……在这样一个时间，在你还病倒在床上的时候？”

    “我……我只是觉得亏欠了你太多了。我可能还不起。”

    “我有说过要你还吗？从始至终我有说过一句回报吗？……我不渴望自己的真诚能够打动你，真的……可我，可我就只剩这份真诚了，我就想多看看你，就想在你孤独的时候陪在你身边，我有错吗？……”

    话毕，整个空气都好像凝滞了一般，头顶斜上方的白灯很是耀眼，远处四处摇摆的霓虹灯透过窗户，直射在地板上……而我眼中的热泪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

    这些话深深地触碰到了我的内心，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还清自己的账，更不知道自己身上还剩什么“值钱”的东西。终于，我回道：“我知道，程鑫……可你的家人，他们会担心你的。”

    “家人？”她摇了摇头，“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怎么会？！”我有些震惊，随后语无伦次的说道：“我记得伯母前些年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声不发。

    “好，我知道程鑫，我说的什么话伤到了你，你不要伤心……我能明白你的感受。”

    她深吸了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又轻轻地站了起来，俯到我的身前，替我擦去了眼角的泪。

    随后一动不动的盯着我，让我有些发毛。

    她眨巴着大眼睛，歪着头，盯着我，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露出一脸如释重负的模样，对我说：“你现在又不能动，我凭什么都听你的呢？”

    随后在我惊讶的目光下低头吻在了我的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