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明长空市的歌剧院外，人山人海，芽衣又看见了不少有些眼熟，但又记不起来对方姓名的面孔。不用多想，这肯定又是艾诺希雅用她记忆的结果。毕竟无论是真正的凯文还是乐土里凯文的记忆体，都不可能记得曾经一场演唱会排队时的路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虽说借助了我的记忆，但这个场景内，出现的路人，恐怕有几万人，直到现在，我也没看见哪两位路人的脸是一样，或者高度相似的。用布洛妮娅的话来说……艾诺希雅给歌剧院周围所有的Npc，都做了独立的建模……”

    “怪不得艾诺希雅说，这个系统优化一次的工作量，一群程序员加班到猝死也完不成……恐怕也只有侵蚀律者，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么大的工程了……”

    等待的时间，往往是漫长而又无聊的。芽衣拿出手机，看看在第二次崩坏后，人们讨论最多的话题是什么。

    第二次崩坏之后，人们对崩坏的关注度直线上升。同时，由于之前各国官方对崩坏的介绍与崩坏的实际表现，存在较大的出入。因此网络上，掀起了一股怀疑主义的浪潮。不少人接着对崩坏的探讨，开始怀疑现实社会中其他存在的一切事物。

    很快，一位名叫【民间科学家】的网友发布的一篇帖子：【拓展延伸：对崩坏的思考让我明白，牛顿三定律原来都是错的】。

    正儿八经受过高等教育的芽衣当然明白，牛顿的定律有其局限性，在高速、微观及强引力场情况下并不适用。

    “莫非，人们对崩坏的探索，推动了其他方面的科技进步？”

    怀着这样的想法，芽衣继续看了下去。

    【由于大崩坏摧毁了穆大陆西部的国家，这与之前联合国和其他各国的主流论调，所谓的“崩坏能是一种有良好前景的新能源，虽然泄露后存在极大风险，但就像核能一样，只要各国严格管理，一定能够将风险降到最低”这样的说法严重不符，人们开始怀疑，自己知道的，是不是只是别人想让你知道的。】

    【对于这种怀疑的精神，我认为是好事，至少我个人，正是这种怀疑主义的受益者。经过我的怀疑与思考，虽然无法还原出崩坏的真实面貌，但我却意外的发现，中学课本上被视为真理的力学三大定律，竟然都是错的！】

    【力学第一定律：一切物体在没有受到外力作用的时候，总保持匀速直线运动或静止状态。这个结论，我们其实用直接观察法就可以推翻，只要在日常生活中多留心观察，很容易发现这是错的。】

    看到直接观察法，芽衣皱紧了眉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前方拥挤的人群，似乎完全没有松动的迹象，闲着也是闲着，芽衣于是继续看了下去。

    【物体即使不受力，也不可能永远做匀速直线运动，用肉眼观察可知，物体会逐渐减慢速度，最后停止。即使是在摩擦力几乎为零的冰面上，也是如此，只不过过程会慢一些而已。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物体无论在多光滑的平面上运动，最终都会停下来，只不过这个过程会非常漫长，在快节奏的当下，大家没有耐心或者没有条件进行这样的实验……】

    “嗯……所以……他的结论和推导过程之间，究竟有什么因果关系？”

    芽衣伴随着人流，前进了几米。

    【力学第二定律，F=ma，就更加荒唐了。当然，这个结论涉及公式，要推翻这个结论，用直接观察法还不够，需要我们在观察到现象之后，进行更深入的思考。】

    【假设，我把一个重1kg的小球放在一个人的头顶，此时小球处于静止状态，也就是a=0，那么我们代入上述的公式后就会发现，此时F=0。可问题来了，当有物体放在脑袋上时，正常人都能感觉的到，脑袋上被东西压着，因此此时受力怎么可能是0？】

    【这条理论显然与常识不符，因此是错的。】

    “……第二定律中的F，不是合力么，合力为0和脑袋上受到压力之间，也不冲突啊……”

    芽衣知道，现文明科技的发展基础来自于前文明，所以有关力学定律这样的物理学基础理论，前文明和现文明只可能有表达上的不同，实际上肯定是一个东西。

    【力学第三定律：两个物体之间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在同一直线上，大小相等，方向相反。关于这条结论，我们依旧可以用直接观察法就可以推翻。】

    【实验很简单，当我们用鸡蛋砸石头后，会发现鸡蛋碎了，石头却完好无损。这是因为鸡蛋受到来自石头的力，而石头没有受到来自鸡蛋的力。】

    【因此，当两个物体相撞时，只有硬度和质量都相等时，受到的力才等于反作用力，否则，只有硬度小的物体受力，硬度大的物体不受力。】

    【总结：对于权威给出的结论，我们不应该盲目相信，而是应该多多思考。有些从来如此，理所应当的结论，其实用生活中常见的例子，就可以推翻。】

    人流继续缓慢的向前移动，芽衣看了一眼，估计还有10分钟，她就可以进入歌剧院了。

    “所以……这是谁用这种方式博人眼球吗……”

    就在芽衣这么想的时候，往下看了一眼评论区，虽然大多数网友都在嘲讽，但让她惊讶的是，居然有人真的信了。在那里说什么“给我的启发很大。”

    而在这条评论的下面，一位名叫【网上人才多】的网友回复道：

    【贴主简直是个天才好嘛，你们不许骂他。某位伟大的物理学家曾经发现过经典力学在高速中的局限性，而贴主发现了经典力学在低能中的局限性。】

    而另一位名为【遮沙避风了】网友写道：

    【照他这个逻辑，我的手是软的，而你的嘴是硬的，所以无论我赏你多少的大嘴巴子，你都不会感到疼。】

    …………

    “怎么样芽衣，是不是破坏了你对前文明的刻板印象？”

    艾诺希雅用穿模的方式越过人群，再度主动出现在芽衣的身边。

    “由于你到目前为止，对于前文明的了解，全部来自于逐火十三英桀，所以你难免会产生这样的误区：

    前文明整个社会里，到处都是像英桀们那样的人。”

    “可实际上，如果把前文明绝大多数人的状态称之为常态……”

    “逐火十三英桀，实际上个个都是变态，啊，当然不是贬义方面的。”

    “……的确，从刚才的信息来看，前文明的互联网……和现文明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甚至连博人眼球和社区吵架的方式，都几乎如出一辙。”

    艾诺希雅摇了摇头：

    “虽然我无法穿越到五万年前的网络里查阅信息，但由于这篇文章在当时那个怀疑主义盛行的社会背景下，的确吸引到不少的眼球，因此最后也得到了逐火之蛾的关注。”

    “最后经过逐火之蛾的调查，发现他不仅仅是博人眼球，这位连初中肄业就敢质疑力学定律的网友，是真的相信他的高论。”

    “什么！”

    艾诺希雅笑了笑：

    “芽衣，永远不要低估人类的极限，人类在各个方面，都有让人瞠目结舌的潜力。当然，愚蠢也不例外。”

    “蠢货的神情流露，是博人眼球的人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往好处想，他起码在复制粘贴的时候，没把力学三定律的顺序搞错，要是比蠢，人类之中，一定还有高手。”

    ”我很庆幸自己在塑造价值观之初的时候，没有染上什么精神洁癖，不会因为看见了傻瓜，笨蛋，白痴就想死。”

    “否则，不用人类动手，我这个侵蚀律者只要浏览一遍各大【精英】论坛里的那些自以为是的高论，就算备份再多，现在也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艾诺希雅，你之前说的结论，我似乎……有些理解了。”

    “嗯，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人类的数量太过庞大，再离谱的言论，也总归有一个敢说，一个敢信的事情发生。”

    ”而作为传播这种信息的互联网，毫无疑问是让更多人变成弱智的重要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