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无常大人的要求有些奇怪,可我还是老实跟着照做了。
那弹片被我插入泥土中之后,像是被放进了火焰之中,立刻开始变得通红,最后变成了炙热的白色。
这白色耀眼异常,让人无法直视,我赶忙移开视线,朝着周围看了过去。
迷雾中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被这白光照亮了,他们的惨状也变得愈发清晰,残肢断臂,挂在身体外的内脏,血淋淋的伤口,死状凄惨的婴儿,让人不忍直视。
接着,无数的声音如潮水一般涌入了我的耳中,将我的意识淹没。
……
“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你们这帮畜生……”
“爹,娘,救救我……”
“老子跟你们这帮天杀的小鬼子拼了……”
“娘,我疼……”
“闭上眼睛别看,死了就不会再疼了……”
“老天爷啊,你就不能睁开眼看看吗?!为什么会这样?!”
……
无数的画面在我眼前快速划过,一个个男女老幼的面孔,层层叠叠如同小山一样的尸首,如小溪一般在街道上流淌的鲜血,无数双痛苦不堪又死不瞑目的眼睛……
就在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变得摇摇欲坠,即将坚持不住的时候,一把黑色油纸伞遮挡在了我的头顶。
是黑无常大人将他的黑色油纸伞移了过来,罩在了我的头顶。
这一霎,我下意识的看向黑无常大人的侧脸——从见到黑无常大人的那一刻起,他的面容就一直隐藏在油纸伞下,我只能看到他的嘴巴和下巴。
之前我曾经偷窥过一次,却精神力受到冲击,差点昏厥过去。
这次是黑无常大人主动将油纸伞撑过来,这样偷看一眼,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只是,结果让我很失望,黑无常大人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黑色迷雾,根本看不清长相。
“别走神。”黑无常大人冷冷的声音传来。
我赶忙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在了插入泥土中的那枚弹片上。
此时,弹片发出的光渐渐变弱,重新变成了通红的颜色,它从泥土中拔出,慢慢漂浮起来,飞到了天空之上。
我的意识也跟着弹片飞了起来,从高空俯瞰着大地。
大地上,一滴滴的鲜血从泥土中凝结而出,被漂浮在天空上的弹片所吸引,融入了弹片之中。
整片华夏大地上,以我脚下的南京城最重,无数的鲜血朝着弹片汇聚而来,将弹片再次染红。
黑无常大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这是无辜者的鲜血。他们是我们的同胞,是我们血脉相连的亲人,却被侵略者的铁蹄肆意践踏蹂躏,肆意杀戮,他们的生命如草芥,他们的命运如尘土一般卑微。”
“也正因为有他们的无辜死亡,才让我们深刻的知道,落后就要挨打,弱小就要被人任意屠戮,民族不崛起,那我们的生死只在敌人的一念之间,只有整个民族奋起反抗,实现伟大复兴,才能不让这样的悲剧再次重演。”
随着黑无常大人的讲述,汇聚的鲜血越来越多,最后全部融进了弹片之中。
等到吸收完无辜者的鲜血之后,弹片朝着下方落了下去。
我的意识也跟着弹片一起回到了地面上,只是转过头看去,周围那密密麻麻的无辜者依旧留在原地,并未散去。
“去点燃那根木棍。”黑无常大人的声音传来。
我赶忙拿着那根花花捡回来的木棍,走到引魂灯前,小心翼翼的在灯盏中蘸了蘸灯油,随后在灯焰上点燃了。
点燃之后,我有种福至心灵的感觉,下意识的把那根木棍如同火把一样,高高的举起。
四周那些影影绰绰的无辜者齐齐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叹息中有不甘,有痛苦,也带着几分怅然和安慰,接着,又是隐隐的欢呼声传来。
一阵夜风吹过,吹散了四周的黑色迷雾,那些无辜者的鬼魂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我不由得愣在当场,看了看手中那根还燃烧着的木棍,又转过头看向黑无常大人,有些不能理解,只是一根普通的木棍,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作用?
“这可不是普通的木头,那是嘉兴那艘船在进行修复的时候,换下来的零部件。那艘船是点燃民族希望之火的开始,它上面换下来的零件,自然也有一样的功效。”
我看向手中还在熊熊燃烧的火把,震惊的无以复加。
不过转念一想,也的确是这样,那是华夏几千年来最危险的时刻,整个国家陷入了分崩离析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
等到二战结束,美苏开始分割世界,一旦成了定局,就再也没有重新崛起的可能。
在那个火与血的年代,一代又一代的仁人志士,一次次尝试着不同的方式,想要救这个国家和民族于危难之中。
那艘船上的,也只是其中的一条道路而已,最后被历史证明了是正确答案,其实当时的人也并不知道这就是那条正确的道路。
历史的齿轮在那一刻转动,革命的火焰在那一刻被点燃,最终将革命的烈焰燃烧到整片神州大地,让这个国家和民族在革命的火焰中浴火重生。
那么,那艘船上换下来的木头零件,能点燃希望之火,安抚那些无辜的死难者灵魂,也就合情合理了。
“好了,收起来吧,以后还有大用呢。”黑无常大人交代道。
我赶忙把火把熄灭,又去找了个布包,小心翼翼的把木棍包好装了起来,跟那枚弹片装在了一起。
之前不知道它的用处,我都是随便收进储物柜里,现在可真不敢那么随意了。
一切忙完,我弄了糕点零食,又拿了白酒下去,陪黑无常大人喝酒聊天。
“其实像南京城这样的地方,只能由国家出面进行祭奠,不管是建立纪念馆,还是铸造公祭鼎,都是依靠国家意志来安抚死难者的痛苦,个人的力量是承受不住那么重怨念的,哪怕引路人也做不到。”黑无常大人幽幽的说道。
我不由得想起之前在网上看过有人说的故事,他们去遇难者同胞纪念馆参观之后,觉得死难同胞实在太过凄惨了,就去买了香烛纸钱在街头祭奠,结果回去之后就生病了。
不管吃药打针就是不见好,后面找了能够沟通阴阳的高人,高人一看就知道了问题,说那样去祭奠,根本不是个人能够承受的。
听到黑无常大人这么说,我不由得一愣:“那我这次是来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