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喜欢养花花草草,走廊里一个挨一个全是盆景,大大小小,郁郁葱葱,长势还挺喜人。
廊下隔不远便挂一个鸟笼子,里面各种鸟你一声我一声的叫,此起彼伏。
曲落星在一对画眉鸟前站定,拿手敲了敲笼子。画眉鸟歪着头看过来,一点也不怕人。
丁嬷嬷见状停下来,也不催她,反而笑道:“老祖宗没事的时候就喜欢逗逗鸟打发时间,一站就是大半天,这些小家伙能解闷儿。”
曲落星也笑,并不言声。
在乡下多的是鸟雀,它们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到了收麦子谷子的季节,田间地头成群成群,一边进食,一边欢快鸣叫。
这里的鸟都被圈在笼子里,连翅膀都伸展不开,它们肯定不快活。
等进了宫,大抵和这些鸟一样了。被困住了,没有自由,使尽浑身解数也别想逃出去。
能不能想个法子,不进宫来?可是能想什么法子呢?那可是太后,她的话谁敢不从?若偷偷跑了,会不会连累曲家?
丁嬷嬷见她只看着画眉鸟发呆,并不回应自己,也不恼。十多岁的孩子,涉世未深,人情世故差一些也正常。
转回身,不经意朝后一看,走廊尽头,有人漫步走来。
丁嬷嬷赶紧退到旁边站好,嘴里还不忘提醒,“姑娘,二皇子来了。”
曲落星目光从鸟笼子移开,往身后看去。来人一袭紫衣,玉冠皂靴,行走间衣袂翻飞,无风自舞。
公孙榆壤慢慢踱到近前,停下步子,展颜一笑,本就好看的脸顿时流光溢彩。“皇祖母现在何处?”
丁嬷嬷曲腿行礼,“回二殿下,老祖宗正在和曲老太君说话。”
公孙榆壤说了声免礼,道:“那我来的不巧。”
说完负手,目光落在曲落星身上。
曲落星赶紧低头,学着丁嬷嬷曲腿行礼。
公孙榆壤见她面生,看穿扮也不像是宫女,便道:“免礼吧!”
曲落星起身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
公孙榆壤问道:“你们在干嘛呢?”
丁嬷嬷忙抬起头,“奴婢带曲姑娘去偏殿休息,顺便吃点点心。见鸟儿叫的欢实,就多看了一会儿。”
公孙榆壤半眯着眼睛,将曲落星又上下打量一遍,疑惑道:“我去年见过曲姑娘一次,怎么变化这样大?并且黑了许多。”
丁嬷嬷随即明白搞错了,解释道:“二殿下,您去年见到的是曲家嫡小姐。”
公孙榆壤更不解了,“曲丞相不就一位千金么?难道他还凭空冒出一个女儿来?”
丁嬷嬷这下懵了,他是真不知道还是故作不知?眼前这位可是他的救命恩人,连皇上和太后都晓得了,当事人没理由不知道啊!但看他的神情又不像是作伪。
懵了圈的她把心一横,管它真假,实话实说就是了,“二殿下说对了,这位还真就是曲丞相新得的千金。”
“哦?”公孙榆壤目光再次落在曲落星身上,“你抬起头来。”
曲落星只以为是和丁嬷嬷说话,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姑娘。”丁嬷嬷唤了一声,又对公孙榆壤解释道:“二殿下,她才从乡下来,不懂什么礼数。”
曲落星抬头,公孙榆壤细看之下才发现,她的容貌与曲丞相的确颇为相像。
见她目光看着自己,不避让也不羞涩,与那些大家闺秀截然不同。
垂下眼轻咳了一声,道:“好像也不懂什么叫害怕。”
曲落星嘴角轻轻一扯,“不是殿下让小女抬头么?”
公孙榆壤头一回遇到和他说话敢露出这种轻蔑表情的。他目光一沉,眉头微微皱起。
丁嬷嬷觉察到不对,赶紧上前一步打圆场:“殿下息怒,曲姑娘初次进宫,是以言行无状了一些。”
公孙榆壤本是想吓一吓这个胆大至极的小姑娘,转念一想,自己堂堂一个皇子,未免幼稚了一些。
当下淡然一笑,“无妨,您不是要带她去吃点心?”
丁嬷嬷松了口气,恭敬道:“奴婢就告退了。”
公孙榆壤一挥手,“去吧!”
丁嬷嬷这才转身离去,曲落星也行了礼跟上。
公孙榆壤看着欢叫的鸟儿,忍不住吹了两声口哨。惹得鸟儿更卖力的唱起来。
突然,他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口中下意识道:“慢着!”
目光一转,盯着曲落星的背影问道:“请问姑娘是何时到的曲家?”
曲落星回头,不解他为何有此一问,嘴里如实道:“前天晚上。”
公孙榆壤心中一震,俊美无比的脸上泛起一丝苍白。冷冷看了丁嬷嬷一眼,道:“您去给曲姑娘准备几样点心过来。”
丁嬷嬷心知二皇子想支开她,又不敢违命。目光看了曲落星一眼,才道:“是。”
等丁嬷嬷走远,公孙榆壤突然问道:“那日在城外,是你救了我?”
曲落星这才恍然,想不到自己阴差阳错,救了二皇子。心里酝酿了一下,才道:“小女的确遇到一个受伤的人,只是略施了援手。”
说完低首垂眉,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眸。整个人透着一股疏远淡漠。
日光柔和,照在她并不白皙的脸上,细软的绒毛清晰可见。
公孙榆壤心中一软,眼睛不由自主看向她的双手。那天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这双手,是那样轻柔,轻柔的让他觉得伤口都没那么痛了。
曲落星久听不到他说话,快速抬眼一扫。见他目光落在自己手上,赶紧将手收入袖中。她不是自小养在深闺中的千金大小姐,在乡下和同龄的男孩子也大大咧咧惯了。许是年龄大了些,面对异性时开始有了害羞之心。
公孙榆壤意识到失态,极快的别开了眼,耳根子却红了。“那日姑娘不辞而别,想不到今日又遇见了。”
说完又忍不住去看她的脸。此时心境不同,再隔近了看,总觉得那张脸看不够。先前对她的各种质疑也早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曲落星被他盯得脸上一热,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答。幸而是在廊下,没什么人往来,要是被人看见了多不好。
心中不免有些羞恼,这二皇子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这样盯着人看?
公孙榆壤浑然不觉,只在心里道:“看来她救我的确是巧合,不然皇祖母不可能这么堂而皇之将她召进宫来。”
一想到先前对她的各种怀疑,觉得大大的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