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许梦的面容忽地收敛了那份狂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哀戚：

    “值得吗？你应该问我，用仇人的一生换取自己的灵魂是否值得！”

    凌风止闻言，眉毛微挑，目光深邃地凝视着许梦。

    许梦拥有着绝美的容颜，即便是此刻，她依旧散发着一种如同花朵在暮色中缓缓凋零的凄美。她颤抖着双唇，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纷纷落下：

    “你以为是什么力量支撑我走到今天？是仇恨？是回忆？都不是！我只是坚信我的家还有重建的可能，只要他们依然爱我！可结果呢？你告诉我，我的父亲从没爱过我，我的母亲早已离世，而我喜爱的人，竟然是我仇人的儿子！”

    她的面庞涌动着狂乱之色：“哈！哈哈哈哈！那我这些年坚持的又是什么？我妄图拼凑一个早已破碎的家，然而那个家却从未真实存在过！那我究竟在坚持什么？！”

    “我杀了炎轩，但我并没有多开心，因为真正的仇人还活着，而我却永远无法战胜他！我甚至无法走出监狱的大门！如果我不把灵魂给你，如果我只能在监狱中度过余生，试问你，如果是你，你会甘心吗？”

    许梦近乎咆哮地质问凌风止，而凌风止平静地注视着她，那答案似乎已在他的眼中显现——不，他同样不会甘心。

    许梦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自嘲的味道：“或许真正的凌风止也是以灵魂为代价来换取对我们的复仇。我承认，我对不起他，他的父亲所做的恶与他何干？呵，真是讽刺，曾经的我嫉恶如仇，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模样。我的灵魂，就当作对他的赎罪吧。”

    识海中的原主没想到竟然能听到许梦如此诚恳的告白，一时间心中泛起波澜。

    他用自己的灵魂换取了复仇，而许梦也用自己的灵魂换取了复仇……但她却不知道，她复仇的对象不过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如果许梦知晓真相，她还会选择牺牲自己的灵魂吗？

    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凌风止突然开口：

    “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只要凌风止原谅了你，你只需付出一半的灵魂，你是否愿意？”

    许梦惊讶地反问：“凌风止还在这具身体里？”

    凌风止点头：“是的，就在这副躯壳中。”

    他继续解释：

    “他将全部灵魂交付于我，若他不原谅你，他将获得你的一半灵魂，凌风止则有机会投胎转世……但若他原谅了你，你只需付出一半灵魂，而且还有机会慢慢恢复，同时保留投胎的机遇。”

    原主沉默不语。

    许梦嘴唇微动，最终还是未说出口那句祈求，只是轻声叹息：

    “罢了，他大概也不会愿意原谅我。”

    毕竟，投胎转世的机会，又有谁能不渴望？

    尽管她不知原小说中凌风止的结局如何，但能让他付出灵魂的代价来复仇，她必然犯下了深重的罪行。

    凌风止的回答正如许梦所料：

    “他没有原谅你。”许梦闭上眼睛，仿佛在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然而凌风止突然转变话题：“但他也不要你的灵魂。”

    许梦睁开眼睛，满脸震惊，仿佛透过凌风止的双眼看到了另一个灵魂：

    “为什么？”

    凌风止传达着原主的心声：

    “他说，他不愿用他人的灵魂延续生命，毕竟是他自己选择了与我交易……但他不原谅你，是因为你竟敢伤害外婆，企图夺走她最宝贵的人。”

    “上一世，也是你间接导致了外婆的离世，所以他绝不会原谅你。”

    此时，识海中的原主向凌风止请求：

    【系统，我能暂时使用我的身体吗？只想和她说几句话。】

    系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于是许梦看到面前的少年瞬间变得不同，她能感受到此刻的他才是真正的凌风止，他的气场变得坚定而强大：

    “许梦，我知道我过去很软弱，但我并非圣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你对我们和外婆的伤害，我都不会忘记。”

    “但我也不会要你的灵魂，生命已经很珍贵了，灵魂更是！你已经付出了一半的灵魂，交易完成后，这一世你会变得痴傻，往后的轮回，不是心智不全就是身体残缺，更何况你已经体会到了失去的痛苦，也有了悔过之心，你只要往后好好赎罪……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许梦愣愣地望着面前的少年，他似乎在强忍泪水，却依然咬牙说完了最后的话：

    “比起让你彻底消失，我更愿意再次见到那个童年时活泼可爱的你……许梦，我曾经真的把你当作我的好朋友。”

    她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感情，只知道内心被酸涩的液体填满。

    许梦曾觉得这个世界荒诞至极，她所爱、所守护的一切都是虚幻的……直到最后，她才意识到，真正怜悯她的，从未改变的人，竟是她所伤害的人。

    她此刻才明白，自己伤害的是一个如此美好的人，过去的罪恶像刀子一样反噬，狠狠刺痛了她。而凌风止就像一阵风，将这些刀子轻轻吹开，让她再次看到了光的轮廓。

    她为了复仇掩埋了过去的自己，而凌风止又把她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

    “凌风止，我错了！你把我的灵魂带走吧！你不该消失……应该消失的人是我！”

    然而凌风止却再无回应，将身体交还给系统，他的表情再次变得冷漠：

    “他拒绝了你的灵魂，现在，你确定愿意付出一半灵魂的代价，让炎家覆灭吗？”

    许梦擦去泪水，声音哽咽：

    “是的。”

    凌风止伸手触摸铁栏杆，轻轻抚过许梦的额头：

    “交易成立。”

    凌风止闭上眼睛，手中泛起一抹宁静的蓝光。

    许梦也被那光芒抚慰，她闭上眼睛问道：

    “失去一半灵魂，我会怎样？”

    凌风止闭眼轻声回答：

    “一般来说会变得愚钝，但既然他希望能再次见到小时候的你，那我就给你一个‘福利’。”

    许梦好奇地问：“什么福利？”

    凌风止睁开眼睛，如果他此刻睁开眼，许梦会惊讶地发现他的双眼变得猩红，有些吓人：

    “我可以让你的记忆停留在童年最幸福的时光，你会觉得监狱是自己的庇护所，那些痛苦的记忆也不会再困扰你。”

    许梦愣了愣，苦涩地笑了笑：“这样也好，至少我还能再次感受到幸福，谢谢你。”

    “不必谢我，要感谢的是凌风止，是他的仁慈拯救了你。”

    蓝光环绕，在许梦身上流转一圈，随后一个淡紫色的灵魂碎片从她心口浮出，融入凌风止的体内。

    许梦像是沉睡般倒下，凌风止深吸一口气，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力量有所增长。

    然而那饥饿感并未减轻，他体内仿佛有个无底的黑洞，吞噬着一切力量，永不满足。

    他握紧拳头，心中默念，还不够，他还需要更多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