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娄含真打开香膏凑近鼻子闻了一下,一股淡淡的香气,她惊喜问道:“是你单给我买的?”
秦扶清点头,“娄姐姐,多谢你这么久以来照顾我,开心吗?”
“自然开心!”娄含真连忙答道。
“那就好。”
秦扶清一边跟她说话,一边把活给干了。
娄雨贤喝醉酒,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他们都要先回家一趟,便和师娘道别,离开夫子家。
苏木的阿爷就在附近给人看病,随便打听就知道了,他们先陪着苏木找他阿爷,路上一直聊个不停。
送完苏木,再去送殷杰,然后几人就在路上碰见一个熟人。
“石头!”强子守在村口,像是等了很久,老远就看见一会儿蹲着一会站起来,靠近后,秦扶清几人都快有些认不出强子来了。
他和殷杰一般大,今年才十一岁,却没殷杰高,人黑黑瘦瘦的,瞧着身上也脏兮兮的。
“强子,你怎么来了?”秦扶清许久没见他,依旧热络地上前打招呼。
强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听村里人说土块考上童生,你也考上了,就想着来祝贺你们,咱们不是朋友吗?”
“自然是朋友的,强子,你家里还好吗?”殷杰、周霆和王宝达同秦扶清一起走在强子两边,像是刚成为朋友时那样亲密。
强子本来有些心虚,被他们的亲近弄得精神一振,腰背也挺直不少,他道:“还能咋样?我阿爷腿好了,不过一下雨就疼,我爹跟我表叔去县里干木工,也能挣些。”
“那你怎么不来读书了?”
“我爹说读书没用,不叫我读了,叫我跟他一起学木工,去给人干活,要是碰到好心人,一年能挣好几十两,不比读书差。”
“行行出状元,有技术傍身也总是好的。”秦扶清没职业偏见,穷人靠读书人翻身,可不是每个穷人都能在读书一事上有所成就。
天赋和心思不在此,选对方向比努力更重要。
强子不读书,学会做木工照样能走出自己的路来。
见秦扶清对他的选择表示肯定,强子嘿嘿笑道:“是啊,读书花钱多,一年两年读下来,也没什么用。你看我,跟着娄夫子读了半年书,出去说我是读书人,人家都笑话我!”
“还是学木工好,等到时候我学会了,就跟我爹去县里给有钱人打柜子,做房梁,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攒两年钱,就能回来娶媳妇了!”
强子越说越高兴,又问周霆道:“大毛,你年纪最大,你家里人给你说媳妇了没?”
周霆挠头道:“我才十三,都没及冠,还要读书呢,说什么媳妇啊!”
“那真是可惜了,”强子有些遗憾,“你还记得我姐不?你要娶媳妇,还不如娶我姐呢,她洗衣做饭喂猪啥都会干,到时候你读书考学,家里尽管交给她就是。”
“啊这……”周霆脸上是大写的尴尬。
眼看着快到殷杰家门口,殷杰赶忙道:“我到家了,你们三个赶紧走吧,就不留你们喝茶了。”
秦扶清看着强子,心里想起鲁迅的那句话,“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使他们隔开的,不是强子没读书,也不是他家中贫寒,而是环境所使然。
原生家庭的教育就像是水,水利万物,可惜有的家庭给孩子浇的是开水,许多孩子还没意识到时,根就已经坏死了。
只有少数幸运儿能意识到身处糟糕的环境之中,并觉醒反抗的勇气。
但强子不是。
秦扶清明白殷杰催他们离开的意思,已经没什么和强子好说的了。
殷杰进屋,强子跟他们走了没二米远,就开始不忿地道:“土块也是出息了,看不起你们两个没考上,竟连请你们喝茶都不请,要不到我家中吧,我叫我姐给你们烧茶喝。”
“不用了,我们也赶着回家,下次有机会再来吧。”
秦扶清淡淡回绝。
周霆和王宝达左顾右看,也不想去。
强子十分可惜,只能目送他们离开。
离开后,周霆和王宝达他们三人也很默契地没有提起强子的事,对他们来说,年少时的友情,早就被强子爹的作为透支完了。
事后强子一直对他们视而不见,也从未找他们过,他们就明白了强子的选择和他爹一样。
没什么好谈的。
把小伙伴们都送回家,到谁家中,秦扶清都被对方长辈再三邀请留下做客。
他刚吃过饭,也不想给大家添麻烦,婉拒后回到舅舅家。
四月份,杏花已经开败了。
王立来没在白鹤滩村口的茶摊,就一定是在家里捣鼓他的杏树。
自从被外甥点醒植物杂交论,王立来就拥有无穷尽的耐心,连续两年给杏树扦插授粉,观察样本,有的成功,有的失败,成功授粉结的果子和其他未授粉的果子不同,但性状并不稳定,第二年还会重回原来的口感。
这里头可研究的东西实在太多了,王立来苦苦研究,只有钻入死胡同的时候,秦石头才会好心露一两句提点。
王立来今年不知从哪买来一箱蜂子,据说花了不少银钱,拿回来时还被外公外婆好一顿骂。
王家村种的果树多,春天的时候到处都是杏李桃盛开,他买的那箱蜂子却独爱屋后的老杏树,成天黏在自家院子不飞出去觅食。
秦扶清回到舅舅家,王立来裹得严严实实,装扮的像是要去打劫一般,正在屋后拆蜂箱。
王忠见外孙回来,连忙招手叫他进屋,重新关好门窗:“石头,快别出去,万一被蜂子咬到,非得疼几天不可。”
原来蜂箱里的蜜满了,王立来问询了他的养蜂朋友,这才跑回来割蜜。
林氏的重心却在石头是考府试回来的,连忙追问道:“石头,这次考的如何?”
“对对对,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石头,你考上了吗?”
这四年来,外公外婆待他极好,秦石头能健康成长,快乐读书,绝对离不开这二老的照顾。
他笑得灿烂,大声道:“我现在已经是官府认定的童生了!再考一回院试,就是秀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