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宁欲言又止。
平嬷嬷眼底染上精光,顺势问道:“小主子可是有什么不适应的?”
桑宁轻咬着嘴唇,轻声道:“只是我以前是在乡下长大的,会不会有人嘲笑我,我也担心,我会让郡主丢人”
“小主子,不管你在哪里长大,你都是郡主的亲生骨肉,谁也不敢多嘴你,若是谁多嘴,郡主必然毒哑她的喉咙”
平嬷嬷语气温和,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平嬷嬷看着吓坏了的桑宁,温和一笑“小主子莫害怕,如今您就是萧家唯一的女主人,无论是谁都越不过您”
平嬷嬷说完,给身后的婢女做了手势,婢女走上前。
“这是郡主请皇宫的尚衣局给您做得衣服,小主子试试看哪里有不合身的,老奴让他们再改改”
随即便有一个婢女把衣服拿下来,展示在桑宁面前。
桑宁的眼都亮了,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漂亮华丽的衣服。
用云锦制成的衣服,金线勾勒出图案,光彩夺目,衣服的布料泛出光泽。
当桑宁穿上衣服站在镜子旁边时,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这件云锦衣服穿到身上,桑宁多了几分贵气,和京城的大家小姐也差不了多少。
“衣服上的苏绣可真好看”
桑宁转了转身子,欣赏着这件衣服。
平嬷嬷眼神闪了闪,随即笑着说:“小主子可是想要件苏绣的衣服?如果这件金绣的衣服小主子不喜欢,老奴回去就和郡主回禀”
听到这话,桑宁瞬间意识到什么,她紧抿着嘴唇,脸颊浮现出一抹红,心里顿时涌现出羞耻。
“不用了,就这件衣服吧”
平嬷嬷点点头:“小主子穿上这衣服很合身,老奴可以去向郡主回禀了“
桑宁也没有了试衣服的兴致,在下人的伺候下脱下这件衣服。
听到平嬷嬷的话,淡笑说:“有劳嬷嬷”
平嬷嬷走后,萧景又和桑宁说了会话,就离开了。
等到屋子里只有桑宁一个人时,脸上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咬牙切齿道。
“贱人,不过是个奴才也敢嘲笑我,等我做回郡主的女儿,第一个拿你开刀”
“嘭!”
一个茶盏落在了门口,刚好准备给桑宁送茶水的丫鬟听到了这些话,眼神闪了闪。
“书画呢”
桑宁把玩着白皙的手指,仔细的欣赏着她的纤纤玉手,随口问道。
“回夫人,书画在给您熬座胎药呢”
桑宁皱了皱眉:“你让她过来”
随即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以后本夫人的坐胎药,不用书画熬,就让她侍弄本夫人院子的里的花草,怎么说再过一段日子就是书画的大婚了,也该好好保养”
桑宁语气漫不经心,她虽然恶毒,但是人却不蠢,她把书画许给马夫,定然会得书画的怨恨,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可是她在萧家立足的重要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一点闪失。
很快书画就被带了过来,她给桑宁行了一礼,垂眸站在原地,桑宁打量着书画,此时的书画一点也没有之前的丰腴,变得干瘦憔悴,神态举止,也丝毫不像主子身边的大丫鬟。
桑宁满意的瞧着书画,这才对,一个丫鬟,怎么可以比主子还要好看,这不是倒反天罡吗?
“过来”
桑宁冲着书画招招手。
书画低垂着眉眼,走上前,桑宁抬起左手,一把掐着书画的下巴,书画被迫抬头。
“你马上就要成婚了,这么憔悴可不行,本夫人熬药的活你就别做了,以后就在院子里侍弄花草吧”
“奴婢遵命”
书画逆来顺受的附和道。只是衣袖里握紧的掌心揭示了她的怨恨。
“不用谢本夫人,你是本夫人身边的人,本夫人自然是要多疼你,马上就要大婚了,你未来的夫婿你还没有机会相处,这样吧,本夫人做主把给你换个住处,就在那个马夫隔壁的院子,你们才有时间多培养感情”
书画平静的水眸里浮现出慌乱,她急切得摇摇头:“夫人,奴婢还没有嫁人,要是和外男相处,让人知道,还不得说奴婢不守妇道是,是要沉塘的”
“此言差矣,本夫人又没有让你和外男相处,只是让你多和你未来的夫婿见几面,怎么就被说不守妇道,你这么抗拒,难不成是对将军有什么想法,本夫人可清楚,你是老夫人原本为将军准备的通房丫头,你不愿意莫非是还惦记着将军,嗯?”
桑宁的声音带着几分威胁。
听到这话,书画急忙跪下磕头“奴婢不敢,将军对奴婢来说就像是那天上的明珠,奴婢不敢高攀”
“是不敢,而不是不想吧”
桑宁瞥了她一眼,声音凉凉。
”奴婢不敢,更不敢对将军有什么想法,夫人真是折煞奴婢了”
书画跪在地上重重的磕着头,急忙辩解。
“你什么心思本夫人也知道,过去的事暂且不提,本夫人如今给你赐婚,你不谢恩就算了,还敢狡辩”
桑宁不屑的瞥了她一眼,端起茶杯抿了口白水,皱起了眉,自从怀孕后,她就没怎么喝过茶水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桑宁以前没喝过什么好茶叶,喝的都是几文钱一斤的碎茶叶,自从入了萧府后,她才知道富贵人家为什么爱品茶,好茶确实是好茶,只可惜,她现在怀孕,什么茶都喝不了。
桑宁有些烦躁的重重的把杯子放到桌子上,看着磕头磕的头破血流的书画,冷声道:“你在这里一直磕头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本夫人逼迫你什么了,我好心为你找个夫婿,你在本夫人面前磕得鲜血淋漓的,是要冲撞本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吗”
听到这话,书画急忙摇头,整个人都被吓得颤抖。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把脸上的血擦干净”
书画哆嗦的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的血,本来只有额头有血,现在书画的整张脸都有血,看到书画这个样子,桑宁眼神染上一抹阴狠。
桑宁身边的丫鬟诗琴上前,一巴掌打在了书画的脸上, 怒斥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冲撞我们夫人,要是吓坏了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你该当何罪”
书画又一巴掌打在了她的另一半脸上,书画的脸瞬间肿了起来。
书画哭着认错,看起来很是可怜,桑宁心里的怒气这才消散不少,烦躁的摆摆手,还不赶紧滚出去。
书画听言,急忙退了下去,走到门外,书画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她脸上的狼狈,还是让外面的小丫鬟好奇的看向她。
书画捂着脸颊,低着头,一路跑回自己的院子里。
一进屋门,她无力的跌落在地上,眼眶的泪水一滴滴的落了下来,她摸着红肿的脸颊,很是委屈伤心。
“爹,娘,我好想你们”
书画的声音压抑着绝望,她颤抖的从怀里取出一个铃铛,白皙的手指温柔的抚摸着铃铛,就像是对待珍宝。
上面刻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名字,书画的手指从每一个名字上拂过,低声喃喃道:“爹,娘,你说我该怎么办,少夫人已经离开萧家了,桑宁要把我嫁给那个丑陋粗鄙的马夫,要是你们还在就好了,我也不必卖身给萧家,受人摆布,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不能自己决定”
十年前书画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父亲是村里唯一的秀才,是村子里唯一的教书先生,一个村子有一个秀才,那可是极其难得的事,书画的父亲备受敬重。
书画的母亲则是一个绣娘,有一手极好的绣技,每日做些手帕,偶尔接点富贵人的活计,日子过得悠然自得。
只是有一天,书画的母亲在去镇上发生了意外,被发疯的马给撞死了。
书画当时觉得天都塌了,她和爹爹去给娘收尸时,却意外的发现她娘身上有很多青紫的痕迹,还有咬痕,和鞭子打出来的伤痕,其他人说是马车撞的,但是爹爹却一口咬定这根本不是马车撞的。
最后经过打听,爹爹终于知道了真相,原来是县太爷宠妾的哥哥看上了,娘亲宁死不从,结果惹恼了那些人,他们就给娘亲下了魅药。
书画的父亲知道了真相,一口血喷了出去,他去县衙告状,但是那个凶手是县太爷爱妾的哥哥,那个爱妾和县太爷一撒娇,县太爷直接把书画的父亲哄了出来。
书画的爹爹并不放弃,恰逢刺史到来,书画的爹爹准备越级状告,只是还没等他见到刺史,就失足跌落湖底淹死了。
消息传来,书画本能的不愿意相信,爹爹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告诉她,晚上回来给她带肉包子怎么会再也回不来了呢。
当书画看到她父亲的尸体这才意识到她真的失去了父亲,可是她不相信她父亲就是这么淹死了,她父亲水性极好,可是不相信又如何,她一个孩子能做得了什么。
先是失去母亲,再失去父亲,书画本身是个女孩子,没有大人的庇护根本无法在这个世道生存,但是书画的父亲是三代单传,并没有别的亲人。
至于书画的母亲这边,更是不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
没办法,最后书画的邻居收养了书画,这个时候每家都不富裕,多出了一个孩子,就是多出了一人的口粮。
书画被收养后,不仅吃不饱,家里里里外外的活都由书画去做,没收养一年,邻居就把书画高价卖到了青楼,
好在书画当时年纪太小,又瘦巴巴的,青楼没看上,书画辗转多次,最后兜兜转转进了萧府。
她本来就这么认命了,可是现在她的心里浮现出浓浓的不甘。
她不要就这么认命!
书画把铃铛藏好,握紧了掌心。
晚上睡觉前,书画给自己洗了个凉水澡,在睡觉的时候打开了窗户。
第二天早上,书画头痛欲裂,浑身滚烫。
当桑宁身边的婢女来找书画,让她赶紧搬出去时,书画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哑着嗓子,祈求道:“劳烦姐姐替我对夫人说说情,我生病了,实在动不了,请夫人宽恕两天”
书画从自己手腕上褪下一个金镯子,塞到了对方手中,丫鬟眼神一亮,对书画的声音也温柔了几分:“你就好好休息,我去和夫人说说”
书画料定就算是为了做面子,桑宁也不会让她在生病的时候搬走,果不其然,桑宁又宽限了她两天时间。
书画躺在床上思考着她的出路。
······
“小主子真这么说”
平嬷嬷斜看着眼前的婢女。
“是真的,奴婢不敢欺瞒”
丫鬟低着头,诚惶诚恐的说道。
平嬷嬷眼眸深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平嬷嬷叹了口气:“罢了,我方才也是好心给小主子找补,哪里知道这就被小主子怨恨了,总归她是主子,我们是奴才,没什么好抱怨的”
说完,平嬷嬷看向丫鬟,“看在你这丫头好心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在小主子面前伺候小心着点,若是有机会,换个人伺候吧”
以平嬷嬷多年看人的经验,桑宁表面温柔,实则心眼极小,睚眦必报,又心肠歹毒。
虽然如此,平嬷嬷却不能改变什么,谁让她是主子呢。
现在平嬷嬷真的有点担心,桑宁认亲回来后,真的会因为今天的事报复她。
平嬷嬷心里装着心事,直接带着人离开。
只是还没走出萧府,忽然听到两个下人在议论。
平嬷嬷皱着眉头,萧府的下人怎么这么没有规矩。
不过,这本身就是萧府的事,平嬷嬷也不想多管闲事,只是当她正准备抬脚离开时。
一个名字落入她的耳中。
“你听说了吗,高大人的有个外室,那个外室曾经给他生过孩子”
“我自然知道,不过,我听说那外室生的女儿死了”
“那可未必,你听过狸猫换太子吗,我听我娘说过一个故事,曾经陈家的小姐就被调换了,换成了丫鬟的孩子,丫鬟的孩子成了小姐,原本的小姐成了丫鬟,还被许配给了马夫”
“等到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陈家是高门大户,不可能要一个当过丫鬟的女儿丢人现眼,所以亲生女儿就那么被秘密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