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三更后。
深秋时节的深夜,已经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凉意。
但是朱然却浑然不觉,悄悄避过岗哨,又在暗中隐藏了半个时辰。
在弄清了巡逻队的规律之后,手持宝剑越过花台,隐藏在花草之间。
随后,又仔细看清了里面的岗哨位置,时而躲藏,时而速行,往馆舍的后舍摸去。
经过了一个时辰的摸索,朱然终于拿着宝剑,从围墙上翻过,来到了唐剑所居住的后舍。
这里守卫更加森严!
朱然用投石问路的方法引开了一个守卫,然后迅速窜入院中,来到唐剑睡觉的睡房之外!
朱然屏住呼吸,轻轻推了推门。
却发现纹丝未动,随后他又稍稍加重力量,推了两下。
发现是里面上了门栓。
于是朱然拔出佩剑,用剑尖别进门缝里,一点一点的将门栓撬掉。
然后还要时不时回头查看有没有人来。
终于,当啷一声,一根木栓掉落的声音传来!
朱然心里一紧!
连忙屏住呼吸蹲下静听。
然后发现没有任何动静,
于是朱然便轻轻推开门,小心的迈步走了进去。
然后借着微弱的光,摸到床前。
见果然有一人在熟睡,呼吸粗重,睡得很沉!
朱然慢慢将剑举到胸前,心中紧张万分,暗道:唐剑啊唐剑,你虽然有雄主之姿态,但你我是敌非友!今日为吴侯计,我不得不杀你!
你到了九泉之下,也不要怪我!
然后,朱然将心一狠,举起手中宝剑狠狠的刺了下去!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的宁静!
朱然又补了几剑,直到那声音戛然而止!
此时,外面巡逻的军士也听到了动静,连忙叫道:
“主公房间里传来惨叫,兴许是有刺客!快点火把,抓刺客!”
一时之间,仿佛是有预谋一般,院子外面有无数火把亮起!
朱然本来想跑出去,但是外面的火把一下子亮如白昼,他也震惊怎么这唐剑的馆舍守卫反应会如此之快!
甲兵奔跑时盔甲摩擦的声音传来,火光照亮了任何一个角落!
朱然知道要坏事,不敢往外去,而是连忙跑到门后关上了门,躲在门后面紧张的向外面张望。
不多时,许多甲兵似乎围了上来,将房间团团围住。
几名小校拔刀出鞘,来到院中喝道:
“里面的刺客听了,放下兵器出来,免你一死!”
朱然听后,心说我杀了你们主公,你呢还能饶了我?
骗傻子呢?
我就在这里,等下有人破门而入的话,我劫持一个当官的,然后杀出馆舍去,再做分说!
外面的小校见刺客非常沉得住气,于是便打算强攻。
就在这时,孙尚香急匆匆赶到了,她首先是问了巡逻的小校:
“怎么回事?”
小校回答道:“有刺客在里面杀了人,躲藏不出。”
孙尚香就道:“用烟熏。”
朱然听后一惊,心说小姨母这个活阎王可真是有办法整人!
但是突然他意识到不对!
自己如果杀了唐剑,那么外面的人应该早就慌成一团了,可是他们现在为何会如此淡定?
莫非,唐剑并未有住这里?
朱然连忙来到床边,将那床上死人揪起来,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光亮一看,发现竟然是个胡须稀疏的胖子!
朱然见后,顿时觉得自己中了计!
可是,那个唐建明,为什么会认为我会来杀他呢?
朱然慢慢放开了手里的胖子,然后一点一滴的回忆起昨天唐剑和他交谈的场景。
唐剑先是放出一统天下的话题,然后又引而不发。
其中的意图,恐怕就是要让自己顺着他的话去猜!
然后让自己将他视为孙权的心腹大患,只要有一丝机会,就要为吴主孙权除掉这个大患!
所以!
朱然就顺理成章的上当了!
朱然想到这里,不由痛呼一声,恨恨的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然后怒道:“唐建明!你真好歹毒的计谋!”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叫道:
“里面的刺客听了!若不出来投降,我们可就要放烟了!”
朱然又奔到门后,从窗棂上往外看去,发现那些士兵搬来了一些桶状的东西,还有许多硫磺、柴草。
看样子是早有准备!
朱然知道即便自己没杀到唐剑,但是被他们这么设计,现在即便出去也是个死。
于是默不作声握着剑站在门后,准备殊死一搏。
孙尚香见里面的人如此负隅顽抗,便不再迟疑,一挥手,说道:
“放烟!”
于是士兵就抬着四根铁管捅破了窗户,然后在外面用风箱往里面注烟!
朱然连忙去推那捅进来的巨大铁管,结果周边又有长枪扎进来!
朱然只得放弃,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充满了刺鼻的黄色烟雾。
起初,朱然还能用衣服捂着口鼻强行支撑。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就被熏得咳嗽不断,脸上眼泪直流。
外面人又在叫喊:
“里面的刺客听了,出来投降,饶你不死!”
朱然依然意志坚定,宁可咳死,也不出去投降。
孙尚香便再次下令:“加艾草!”
士兵又抱来一堆艾草加在烟箱里,鼓动风箱,一股股的浓烟直朝着屋子里灌进去,以至于许多浓烟都已经从窗户里透出来了。
如此反复,过了大概又有一炷香的时间,突然房门被人撞破,一个人连咳带呛,带着一身的烟雾从里面滚了出来!
兴许是他觉得与其被这样呛死,不如出来拼了!
结果是等他滚了出来时,由于被烟熏了太长时间,已经没有任何战斗力。
立刻被一群士兵拿长枪叉子制住,然后五花大绑绑了起来!
朱然还在不停的咳嗽,只觉得嗓子火烧一样难受,肺都快咳碎了!
孙尚香见是朱然之后,不免惊讶道:
“义封?怎么会是你?”
朱然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然后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孙尚香,一边咳嗽一边嘶哑的吼道:
“你……咳咳咳……你无需惺惺作态……咳咳咳……”
“我今日杀不了唐建明,乃天数也……”
“吴侯终有一……咳……一天……会拿回他的东西!”
“唐建明……必将死于千枪万刃之下!”
孙尚香见他刺杀不成,反而还这么诅咒自己夫君,心中也不高兴,冷着脸说道:
“押下去!”
甲兵上前架起朱然就拖了下去。
次日一早,馆舍里传出消息,说朱然趁着唐剑酒醉,想要行刺,结果却刺错了人,把曹操派来的使者给杀了。
告示很快就贴得到处都是,百姓得知以后,群情激奋,纷纷谴责起孙权。
说他表面上送小乔来和亲,暗地里派朱然来行刺,阴险狡诈,非君子所为。
有些热血青壮听后,都纷纷前来投军,表示要投在唐侯麾下,攻杀孙权,为唐侯出一口恶气!
大牢里。
唐剑身披大氅,在狱卒打开了牢门之后,带着亲卫走了进来。
朱然满眼血红,坐在单间牢房的墙角,脸上有黑灰,头发也比较凌乱。
唐剑来到他所在的牢房外面,狱卒迅速端来凳子,唐剑就坐在牢房外面。
朱然看了一眼唐剑,然后又闭上眼睛靠在监牢的墙壁上。
唐剑见他如此态度,不由得笑了笑。
“朱将军,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说吗?”
朱然依旧闭着眼,靠在墙上,口中说道:
“我没能杀掉你,乃天命也,并无挂念,可速杀我!”
“但你若是想劝我背叛吴侯而来投你,那么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唐剑哈哈一笑,道:“不错,还算是条汉子。”
“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你杀不了我,并不是天命所致,乃人谋也。”
“自从你到了建业,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所指的,目的就是要引你来刺杀我。”
朱然显然已经猜到了,但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唐剑见他没有动静,于是继续说道:
“只要你一动手,我对于孙权的承诺也就可以随时作废。”
“而且,你身为芜湖水军大营的主将,我只要把你扣在这里,芜湖水军群龙无首,一战可破。”
朱然听完震惊,连忙睁开了眼睛,瞪着唐剑——
“也就是说……你这是早就设计好的?要端了我的水军大营?”
唐剑笑道:“不错,我要出兵截断孙权的退路,将他截杀在合肥一带。”
“而你们建在芜湖的水军,是我最大的障碍!”
朱然顿时大惊失色!
他连忙追问道:“你是说……你要先取芜湖,然后与张辽夹攻吴侯?”
唐剑笑了笑,站起身来,道:
“没错。”
“虽然我早就有吞并江东的计划,但是孙权树大根深,不易消灭。所以我必须趁着他去攻打合肥之时,在背后给他致命一击。”
“这样,就省得我连年征战,陷入胶着。”
“而你这次刺杀,也给了我充分的理由收取江东全境。我会将你刺杀我的消息散布出去,并说你是受了孙权的指使,让这件事在江东人尽皆知。”
“这样一来,我就在道义上占了优势,等我攻杀孙权,再以报仇的名义挥军向南,攻取江东全境。”
“这一切,可都是拜你所赐啊,义封。”
朱然听后,先是一惊,然后哈哈大笑。
唐剑问道:“你笑什么?”
朱然笑着说道:“唐建明啊唐建明,我该说你聪明呢?还是该说你是自作聪明呢?”
“我主吴侯,提十万兵马往攻合肥,如今已经占有庐江大部。麾下更有吕蒙、陆逊、甘宁、凌统、董袭等猛将,谋士更是数不胜数,张辽焉能抵挡?”
“你就算囚禁了我,也不过是夺取芜湖,到时候见了我主,两军对阵,胜败还是两说,你凭什么就大言不惭敢说全取江东?”
唐剑笑了笑,问道:“这么说,你是不信我能干掉孙权、夺取江东全境?”
朱然:“痴人说梦!”
唐剑也是哈哈一笑,说道:
“如果我能攻杀孙权,你怎么说?”
朱然愤然道:“若你真有那等本事,我随你处置!”
唐剑摇了摇头,道:“你这不叫赌约,你现在本来就已经只能任我处置了。”
朱然:“那你想怎样?”
唐剑道:“我若胜了孙权,我要你投在我帐下效力。”
朱然:“若不能呢?”
唐剑:“若我做不到,那我就放了你,如何?”
朱然沉思一会儿,抬起头来:
“你说话算数?”
唐剑哈哈大笑,道:
“笑话!我又不是孙仲谋,我说话当然算数!”
朱然随后便盘腿坐回了墙根上,闭上双眼,道:
“那我就静待佳音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唐剑也没有来再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然后对狱卒说道:“给朱将军的伙食要丰盛一点,免得将来饿瘦了,要用他的时候却派不上用场!”
狱卒领命,唐剑也带着亲卫转身而去。
这件事并没有影响到唐剑和小乔的婚事。
城中加强了守备力量,婚事如期举行。
陆小草左手拿着拐杖敲着地面,右手抱着一床新被,来到徐灵姬的住处。
冬香见后,连忙过来帮她接过被子,说道:“陆姑娘,夫人刚说要过去看你,你怎么过来了?”
陆小草笑了笑,说道:“我听说大人和小乔夫人的婚期将近,所以做了一床新被,希望能用得上。”
冬香说道:“我待会儿告诉夫人,让她将新被子放到大人的新房里去。”
陆小草听后,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过身,用木棍敲着地面就要回去。
这时恰好徐灵姬从房中出来,见到陆小草瘦弱落寞的身影,连忙将她叫住。
“小草。”
陆小草眼睛看不见,但是耳朵却很灵。
她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是谁的声音。
“啊?灵姬姐姐?”
她转过身来,伸出手在前面摸索。
徐灵姬便过去拉住了她的手,发现这姑娘的手比自己的要粗糙多了。
徐灵姬见后,心中一酸,问道:
“小草,怎么还在做这么繁重的针线活呢?你的手都不像小姑娘家的手了,往后别再做这些了,听到了吗?”
陆小草回答道:“姐姐,小草眼盲,帮不到大人和姐姐什么,只能做些缝缝补补的活儿,希望姐姐和那位小乔夫人不嫌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