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荡漾,冲击在红狮子城的百米峭壁之上,发出轰隆作响之声。
红狮子城的万米长桥之上,人影憧憧,在时不时泛起的海雾间起伏不定,犹如一片黑色的剪影立于大海之上,连接着猩红之地盖利德与红狮子城。
一位白发少年坐在距离大海不远处的码头边,双眼望向盖利德的方向,雪白的肌肤上五官清秀,充满了对于未来的迷茫神色。
红狮子城总有一段时间是海中涨潮,海洋中的怪物会在这个时间,流回到红狮子城附近的海域进行捕食,以恢复此段时间中海鱼的数量。
这段时间,所有人都会远离海岸,以防自己变成海怪的食物。
而这位少年,却不偏不倚的坐在位于马头位置的地方,一双雪白的双脚放在水中,时不时摇动双脚掀起涟漪,手中握着一块不知从何而来的橘红色石块。
大量的游鱼从海中涌来,如同黑色的潮水在蔚蓝的在海底下蔓延,他却对此视而不见。
潮水之中,不乏一些身长千米的巨型海怪,张牙舞爪的在潮水中吞噬着弱小的游鱼,在大海中掀起波涛。
忽然,一只海怪似乎注意到了海边的少年,眼中闪动着贪婪的神色,巨大的身躯潜入海底缓缓的向着少年靠近。
诡诈、贪婪、嗜血,永远填不满的食欲充斥着这些海怪的仅存的理智。
赤红的天色下,海面之中波光粼粼,使得从海面之上肉眼无法发现这只巨大的海怪的身影。
海面之下则恰恰相反,破碎的光影透过流水打在海底,红狮子海域中的海水清澈的一眼就能够见到海面。
利齿微张,从牙齿的缝隙流露出破碎的肉末,猩红色的眼神中满是嗜血之意。
忽然,就在海怪几乎触及少年脚底之时,一道比之少年稍大一些的身影从旁边走来,缓缓的盘腿坐下,坐在少年的海边。
一些莫名的感觉顷刻间充斥了海怪的全身上下,直接令它停下了动作,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白发少年依旧视而不见,双眼直愣愣的望着盖利德的方向。
“你在看什么?”男人就地坐下,开口问道。
少年闻声,沉默片刻,低眸望向手中的扁平石块,忽的将握有石子的手臂向后伸去,而后手腕用力,飞速投掷。
“啪!啪!啪!啪!啪!”橘红色的石块在海峡的水面上泛出五朵水花,而后在咕咚一声沉入水底。
“你说,盖利德,还有救吗?”少年的声音从喉间发出,干涩沙哑。
说完,他伸手指向盖利德的方向。
远处的盖利德,一片猩红腐烂沙土遍地,在海雾的遮掩之下若隐若现,不知多少腐败生物在猩红色的大地上发出怪异的惨叫,黑色的树木张牙舞爪。
甚至于,在一座远方的教堂附近,能够隐隐约约见到一只被腐败寄生的恐怖飞龙,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预示着,就连龙,都无法在腐败的力量之下幸存,更何况是如同蝼蚁一般的渺小人类。
一些红狮子军团的人们在腐败生命的嘶吼之下奋力挣扎,只为求得一线生机。
迷茫、混乱、腐烂、危险,充满了整座盖利德。
“我的父母兄弟姐妹,全都在这场腐败爆发之中化为满地的血水,流入腐败大湖。”
“盖利德,真的还有未来可言吗?”
“未来的路,在哪里?”
男人闻言,掀起身后的黑灰色的绒毛披风,同样在盖利德的码头边盘腿坐下,眼中闪过一丝叹息的神色。
战争,总是如此的残酷,弱小的人类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也不知道曾经玛丽卡,那位神只,究竟是抱着怎么样的决心砸碎的法环。
男人听着,沉默了下来,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忽的闪过曾经在候王礼拜堂中的一幕,鲜血遍地,重要之人死于非命,他也曾经历过这一切。
曾经,他一无所有,因此不惧失去,从未知道,拥有再失去,竟会如此可怕。
甚至于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去想,假若从未拥有过,是否也就不会再感受到痛彻心扉。
“从前,有一个和你一样的白发少年,他失望过、绝望过、哭泣过,唯独没有放弃希望,他一次次的在废墟之中重新建立起名为自我的高墙,只为对抗着世间的一切。”
“他在万米的高空之上,曾经祈求着神的救赎,渴望着强者的搭救,然而诸神无声,天地静默,回应他的,从来就不是那些所谓的神只,而是一位少女,一个人类。”
“有人说,那位少女只是被使命驱使着,走向自我的毁灭,身为天命之人,即便没有任何人的救赎,也会存活下来。”
“有人问,那位少年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怎么会拥有如此的执念?并以此踏上一条不可能的道路,是否太过自作多情?”
迷茫、混乱、腐烂、危险,在孤身一人的少年面前展开,他也曾扪心自问:
“路在何方?”
“然而,每每此时,他的心底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位救她的少女,响起那句曾经的誓言。”
“他早已分不清,那究竟是对于神只们冷漠的袖手旁观的憎恨,还是对于少女的亏欠,亦或者是对于自己无能的怒火中烧。”
“他只知道,在这样一个世界,曾经有人为他付出过一切,那便值得的他用一生去救赎,去实现曾经的承诺。”
男人说到这里,眉眼之间闪过一丝久违的温情,望向远处的盖利德。
只见腐败的飞龙低着头颅,对抗着全身无处不在的腐败之力。
红狮子军团高举盾牌,在猩红遍地的腐败丛林之中,奋力的斩杀一只又一只的腐败生命。
一个又一个的居民不愿从家中离去,从地面上的尸体上,拔下破烂不堪的红狮子士兵的盔甲,加入对抗腐败的战斗。
路在何方?
答案早已在林缺的心中根深蒂固,呼之欲出。
身穿黑灰色披风的男人想到这里,嘴角微弯,左手轻轻的拔出腰间长剑,右手手指缓缓划过微曲细剑,屈指微弹。
“叮——”在一道清脆的剑鸣声中,一道淡蓝色的剑光破开长空,迎风就长化作一道近千米惨白流光,瞬间划过上万米的幽深海底。
须臾间,一剑斩空附近百里海域,再无一丝海怪的威胁。
男人做完这些收剑入鞘,轻轻拍了拍身旁少年的肩膀,伸手指了指那些浴血奋战的红狮子士兵的后方。
只见那些劫后余生通过腐败之地的人们,脸上露出的灿烂笑容。
名为希望的东西在微小的事件之中传递,只有真正的被救赎者,才能知道,这些真正重要的事物从来就不曾惊天动地,而是在一个又一个微小生命的行为中被堆积起来,静静的存放在人们的心中。
宏大的天地之间,不见蝼蚁为堆砌一座脆弱的城堡所做的努力,只见洪水滔天灭世,神明作壁上观,苦苦挣扎的蝼蚁们,与灭世的洪水中团团围住,只为留下仅存的希望。
人类,从来就没有赢过神只,但也从未真正的败过。
谁言,死亡即是结束?
林缺闭眼,望向意识空间中的闪亮星辰,所有的一切在他的心中汇聚成一句话,轻轻的划过他的脑海,说道:
“从来,就没有与生俱来的英雄,只有挺身而出的凡人。”
他将这话告诉少年,说完再次伸手拍了拍身旁少年的肩头,起身离去,淡淡的声音随风而逝。
“不走,就不知所行非路。”
声音随风划过少年的耳际,迷茫少年的脸上终于展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迷茫之色消散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