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苏怀。

    季廷在来的路上也对这件事有了个大致的了解，肖勇是拿过不少奖的刑侦专家，按理说不会看走眼。

    可明明一桩完美的自杀案，在没有任何有力证据支撑下，他到底因为什么才认定苏怀就是凶手呢？

    如果苏怀真是凶手，那还好说。

    问题就出在苏怀不是凶手。

    首长亲自打电话过来要人，江厅长千金也轮番施压。

    闹了这么大的乌龙，他作为市长的面子往哪搁？领导班子的面子往哪搁？

    这就是办案不力，这件事也会记在首长心中。

    不光是他，说不定永东的公安系统也会被问责。

    容不得季廷深思，苏怀这时将话头指向他道：\"季市长，能让我和肖队单独说两句吗？\"

    现场官最大的莫过于季廷，堂堂一个市长，苏怀却毫不将他放在眼里。

    季廷随即便黑了脸，但碍于面子不好同一个年轻人计较，转身便走。

    反正现在人找到了，蒋局知道该怎么处理，他留在这，反而拉低身份。

    只是没走几步，他就后悔了，蒋局长跟在他后头追出来，两人迎面撞上神色匆忙的检察长吴昌。

    职位上季廷比吴昌矮了半级，不过两人属于不同部门，各自的直属上级也不同。

    对于季廷这种一线领导来讲，这半级的差距相当于没有。

    \"哎哟，季市长，人在哪呢？\"

    很明显，吴昌也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

    季廷的态度也很客气：\"吴检察长，要我说，你们这检察院可真够会藏人的啊。\"

    吴昌则一脸苦涩，挥挥手道：\"你快别说了，我对这件事啊，根本不知情！\"

    他要是知道，敢让人把苏怀抓到这来？

    \"你不知道？\"季廷稍显严肃。

    身处政坛，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打死一大片人，敏锐的政治嗅觉告诉他，这件事恐怕远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

    审讯室内，苏怀又再次坐回发犯人专属的审讯椅。

    \"肖队，能把我的手机给我吗？\"

    肖勇想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一番纠结之后还是不情不愿地给了她。

    紧接着，苏怀播放了一段视频，并示意肖勇拿过去。

    肖勇狐疑地接过，目光下移，入目居然是陈雨潇跪在地上的画面。

    他不知道，就在录视频的前一秒，陈雨潇还被粗实的麻绳捆绑着。

    苏怀不至于蠢到拍下自己\"作案\"的全过程，她当然得隐瞒陈雨潇是被她绑架来的事实。

    屏幕上，陈雨潇没有求饶，而是哭着一遍又一遍乞求苏怀的原谅。

    \"我知道错了，当年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对顾予，是我...是我一时鬼迷心窍。\"

    \"苏怀，只要你原谅我，我去死都可以！\"

    苏怀始终没有露脸，所以只听得见她淡淡的低笑了一声。

    \"呵，我可没有让你去死，活着才能还清债务，不是么？\"

    陈雨潇显然愣住了，瞳孔倒映出的满是不可置信和恐惧。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你觉得我，或者说顾予，会这么轻易就原谅你吗？\"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毕竟我不想做杀人犯。\"

    \"啊...让我想想，我记得你父亲在我们医院有过就诊记录，病情不太乐观。\"

    陈雨潇多么聪明的人，立马明白，苏怀这是打算用家人来威胁。

    她要自己死，却不想脏了她的手，所以...

    \"苏怀，你难道就这么恨我吗？\"陈雨潇倔强地抬头，死死看着自己曾经深爱着的人。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恨你，你不值得我恨。\"苏怀没什么感情地说。

    \"只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利益不一样，所以注定有这么一场游戏。\"

    \"这么一场你死我活的游戏。\"

    苏怀从不会以社会赋予的善恶观来评判一个人。

    人越往高处走就会发现，善恶只是上层人用来洗脑下层人的手段。

    没有永远的正确，只有自己的利益。

    同情陈雨潇的人，只表明你和她的利益不冲突。

    对于陈雨潇的家人，学生来说，或许她是一个好女儿，是一个好老师。

    可她对顾予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呢？

    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替顾予做主吗？

    如果那时候陈雨潇真的拍到了视频，毁了顾予的清白。

    那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将葬送她本该美好的一辈子。

    陈雨潇却依旧可以上名校，成为受人尊敬的人民教师，努力替父亲治病的好女儿。

    当旁人再提起这段往事时，她只会轻描淡写地说，那时候小，还不懂事。

    顾予的命，就这样简单地被概括为\"那时候小，不懂事\"。

    好人做了一辈子的好事，突然有一天做了一件坏事，所有人都说这才是好人的真面目。

    坏人做了一辈子的坏事，突然有一天做了一件好事，人们便开始称颂坏人。

    嗯，苏怀不做好人，也不做坏人，她只当恶人。

    所以，她怎么可能放过陈雨潇呢？

    屏幕上终于出现了苏怀的身体，只见她背对镜头，缓缓弯下腰，伸手在陈雨潇的脸颊上蹭了蹭。

    \"雨潇，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不要让我，让你父母为难，好么？\"

    苏怀的模样，本该是陈雨潇渴望多年的温柔，此刻她却害怕到颤抖。

    \"好了，我让人送你回去，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当老师教学生呢。\"

    视频结束，上面显示的时间和陈雨潇到家的时间间隔为一小时。

    一切都对上了，警方查监控显示陈雨潇凌晨一点四十从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路虎上下来。

    肖勇曾努力追查这辆路虎车的信息，却始终没有结果。

    大约半小时后，陈雨潇再次独自出门，监控最后一次拍到她是在距离死亡地点大约一里的施工工地，唯一可以通往烂尾楼的道路就在工地旁边。

    然后就是四个小时后，早起的工人例行检查，发现了尸体。

    期间监控没有再拍到有第二个人存在。

    肖勇起初认为黑色路虎车的车主有重大作案嫌疑。

    经过警方勘探，发现烂尾楼附近还有一条尤其隐蔽的小路，这样的预感就更为强烈。

    很难说凶手不会通过这条没有任何监控探头的小路进入。

    后来通过陈雨潇的行动轨迹，得知她第一次消失前，曾在苏怀的公寓楼下逗留。

    结合白天她才见过苏怀，似乎还发生了不愉快，从这里开始，苏怀才正式走入肖勇的视野。

    查了才知道，苏怀，苏怀的妻子，居然都和陈雨潇是高中同学，并且陈雨潇曾高调追求过苏怀。

    但根据陈雨潇高中班主任提供的线索，无不表明陈雨潇曾霸凌过顾予。

    就凭这一点，肖勇立刻就联想到了情杀。

    \"肖警官，难道你还没有想通吗？\"苏怀的声音将肖勇拉回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