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革新之际,董应举领衔,辅以周应秋、袁世振、毕自言三杰,然幕后推手实为九五之尊。
仓促受命,虽有周应秋等肱股之臣辅佐,董公仍感临渊履薄,诸多事宜难以独断。
未及两日,四人携重帙公文,匆匆步入西苑,面圣陈情。
“陛下,顺天府百万之众,仅大兴、宛城二邑司牧,恐难周全。”
遂提议增设一县,以驭外廓。
舆图前,董应举以指为棹,细述缘由。
北京城二分天下,东大兴,西宛城,嘉靖三十二年,外城横空出世,正阳门大街为界,东西各安其属。
董公略览旧档,便觉头疼欲裂,百万苍生,二县治之,实乃粗放之极,令人喟叹“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故倡增设二县。
朱由校目视舆图,指间轻落崇文、宣武二门,一语定乾坤:“便以此二门为名,崇文、宣武二县立矣。”
“臣遵旨。”
董应举躬身领命,誓将大兴、宛平之良吏,徙于新县,以固基业。
然增官治民之余,众臣心有戚戚,城内治理之策,犹待圣裁。
“昔日如何治之?”
朱由校眉宇微蹙,城市管理,实乃细活,稍有不慎,即生波澜。
董应举回禀,言及太祖遗制,城内坊厢,乡间里制,然时过境迁,南北京人口迁徙频繁,厢房制已显疲态,户籍错乱,人踪难觅。
“平日何以维系?”
朱由校疑惑望之,董应举尚未开口,周应秋已抢答:“赖五城兵马司之字铺维系。”
言毕,周公面露异色,似藏玄机。
“字铺?”
朱由校闻言,一时愕然。周应秋适时解惑,道明弘治年后,因赋役不均,里甲逃逸,厢坊制崩解,字铺应运而生,以补户籍、赋役之漏。
南城兵马司指挥使之“茶话”插曲,周应秋心中暗笑,未敢明言。
朱由校听后,恍然大悟,对字铺之制,亦有了几分了然。
在张居正推行的一条鞭法革新中,里甲桎梏被一举击碎,古老的保甲制度,犹如尘封瑰宝,重焕光芒,旨在教化黎民、安定四方。
其制以十家为甲,十甲成保,总甲掌舵,协同五城兵马司,共筑治安长城。
朱由校闻周应秋之言,沉吟片刻,金口玉言:“五城兵马司之职,转交各县巡检局。原司中人,吏部与都察院共鉴,英才入县,贪腐必惩,依律而行。”
言罢,转视暖阁内丁修,嘱其率锦衣卫监之,以防贪墨私授之弊。
丁修闻言,喜形于色,拱手应诺,感激于戚家军之荫庇,虽前事有失,皇恩浩荡,未加责难。
“新编户籍既定,坊厢制亦当废。”
朱由校再下谕旨,并嘱臣工:“行事需善总结,顺天府改制有成,即推新法于四海。”
董应举等皆领命。
袁世振适时进言户籍之事,朱由校心中暗叹,户籍分类,源自蒙元,初看似良策,实则人非物换,弊端丛生,反成贪腐温床。
唯贱籍管理稍严,余皆失其本意。
“军籍卫所掌,匠籍归工部,贱籍在教坊。”
朱由校忆往昔,叹道:“太祖分籍之法,已不适用。自顺天府始,诸籍归一,皆为民籍。”
毕自言忧问用工、用乐之制,朱由校淡然处之:“仿西山矿场,按劳取酬,公平合理。”
周应秋忽提贱籍,朱由校细询之,袁世振详述各类,言及西山丐籍,令人唏嘘。
朱由校沉思片刻,道:“乐籍多犯官之后,惩前毖后,不可轻废。然五世之后,当去其贱,复归民籍。”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感皇帝对犯官之严厉,亦叹其对百姓之慈悲。
周应秋机敏,率先跪谢皇恩,其余人等亦纷纷效仿,殿内一时肃然。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朱由校此言,既是对历史的感慨,亦是对未来的期许。
贱籍之改,既显皇权之威,亦见仁政之心。
随着他的举止,其余三人方同步拜谢,一番相互恭维后,周应秋巧妙转移话题。
“陛下,时下内外官员冗杂,而朝廷正位犹虚,敢问陛下何以应对此困局?”
“缺额依旧啊。”
朱由校轻叹,眉宇间显露无奈。
“既如此,臣斗胆请旨,待陛下大婚庆典之后,于北直隶再启恩科,以补顺天府之官员空缺。”
“准奏。”
言罢,周应秋躬身而退,一行人携新旨离西苑而去。
董应举旋即宣布新县设立与户籍改革,此消息如春风化雨,瞬间激荡顺天府每一个角落。
增设官职之举,深得民心,犹如枯木逢春,众人皆赞。
然五城兵马司中人,或有些许不满,却也无力兴风作浪,其主官皆勋贵之身,正于南海子受训,余者小吏,哪敢与吏部、都察院抗衡?
即便如此,仍有人将奏章悄然置于御案之上,字里行间,尽显新制之规范,一目了然。
其中,“废除匠籍,恐增国帑之负”之语,引得朱由校冷笑连连。
“增国帑之负?哼,怕是增尔等私囊之累吧!”
朱由校朱笔一挥,“能增几何?”随即转向下一份奏疏。
京城日升月落间,京南烟花之地,一群女子,自豆蔻年华至半老徐娘,聚首低语,间或啜泣,命运多舛,如浮萍般无依。
“投胎何尝不是一门艺术?有人生于罗马,尽享繁华;有人则如骡马,更甚者,我等青楼女子,连骡马亦不如,日夜辛劳,无休无止。”
言语间,透露出无尽辛酸。
昔日宫廷乐籍,数以万计,多为罪臣眷属,沦为风尘,命运悲惨,世代沉沦。
正所谓:“玉臂千人过,朱唇万人尝,痴情总被无情负,泪洒满庭芳。”
“姐妹们,我昨日偶闻锦衣卫喧传,皇上欲废贱籍,使我等重归民籍,此事可真?”
“此言当真?朝廷真要解救我等于水火之中?”
众女闻言,眼中闪烁着重生的光芒,期盼着那一线希望。
\&吾有一知心人,出身官宦世家,他许我脱离卑贱,言及婚娶之期。然友人却道:'此等甜言蜜语,非首闻矣,岂可轻信?'
闻之,亦有风声传,谓商、丐、匠籍皆将废除,唯我乐户一族,需五世之后方得解脱。'
'此言可真?吾辈真能摆脱桎梏?'
'千真万确!'
一语激起千层浪,众人相拥而泣,京城青楼之内,悲喜交加,泪眼婆娑,尽显人间百态。
皇恩浩荡,于九成人而言,实乃天赐之福;然于罪臣眷属,虽得雨露,却尽涓滴之恩。
反观顺天府之匠户与军户,则喜不自胜,终得解脱,世代束缚一朝散。
彼等世代效命于朝,戍边制器,今得自由,犹如枯木逢春。
军户或有前程似锦,如孙传庭家,三代人步步为营,终脱‘铁饭碗’之困。
匠户则久困樊笼,今见曙光,虽仍侍奉朝廷,但后辈有望另辟蹊径,诗书传家,非梦也。
然此政令之下,亦有不悦之声,源自那些富绅巨贾。
小皇帝此举,无异于断其财路,军户、匠户之自由,即彼等损失之源。
然锦衣卫如狼似虎,诽谤者难逃法网;加之此令惠及底层,民心思定,故难起波澜。
宫外喧嚣,宫墙之内却是一片宁静,唯皇帝大婚之事,牵动人心。
紫禁城上下,忙碌异常,清扫装饰,喜气洋洋,静待坤宁宫新主入驻,后宫之主降临。
西苑虽远,紫禁城亦未雨绸缪,三月婚期未至,筹备已紧锣密鼓。
而定国公徐府,亦是一片繁忙,为徐婉儿之嫁,倾尽心力。
府邸整饬一新,上下皆换新装,张灯结彩,广邀宾客,共襄盛举。
徐婉儿与慧儿二姝,亦勤习宫礼,以待佳期。
皇帝虽未明言,然张世泽一语成谶,徐慧儿亦将伴姐入宫,成就一段姐妹情深、共侍一君的佳话。\&